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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是温柔的颜色,黄其淋正跪在卫生间的冰冷的瓷砖上,颤抖得快要拿不住手里的刷子。他正手忙脚乱地刷着一件黑色的防风衣外套。淡褐色的水流夹着泡沫在下水道口打着圈。一把手握型的有点生锈的小号柴刀静静的躺在一边。
钝器接触骨骼的触感让黄其淋依然手骨发麻,他第一次切实的感受的人体骨骼是硬度和弹性并存的。这种焦虑感在身体中蔓延,让他发了一头热汗,混合着脸上的血渍泥泞一片。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却失去了刚刚的冷静,头上像罩着一个布袋,周围的声音都浑浊不清,连空气都变得无比粘稠。水龙头依旧哗啦啦地流着,他浑身已经湿透了却麻木不自知。
黄其淋合衣栽倒在床上,现在头脑无法思考,只想快点睡过去,逃到毫无感知的梦里。虽然他有预感入梦的依旧是近年来怎么也摆脱不掉的残影。
自己仿佛又一次置身于东南亚小国热闹杂乱的集市。对,又是那个人徐皓扬,他站在集市中央穿着热带图案的花衬衫,浅色的热裤和拖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经过这么多次重复的梦境,我已经能读懂他的笑,仿佛高高在上的天神在俯视卑微的蝼蚁。
现实中我从未到过这样的东南亚小国,也从未真正见到他在那生活的样子,只是一年前接到他杀人后潜逃到此地后,打来的一通电话。他明明是畏罪逃亡到国外,却气定神闲的祝贺我获得了文学新人奖!隔着电话我竟然能神奇的感知到他身处的环境,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尘土味混杂着果香的空气,以及他毫不在意戏谑的神情。
“…看了你的文字,真让我失望啊…”
透过电话传来的吵杂声让人觉得他仿佛置身市集。对,就是这样的情景 ,往日梦中模糊的景象今天不知怎么的却格外清晰,好像我就站在他面前。他一如平常张口要说话,这句话在这一年的梦中无数次充斥着我的脑海,像是能困住人的枷锁。这一次我竟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躁动,想要反驳他,妄图打碎这梦魇。我不耐烦的张口,跟着他一起说了出来
“遵从你的欲望,地狱才是乐园。”
猛然惊醒,视线朦胧得像是盖了层薄纱,周围的景象熟悉又陌生。磕磕绊绊地走向桌边,差点被脚边的纸箱绊倒,黄其淋低下头,箱子最上面叠着一条灰色的围巾 。
这条围巾很熟悉,对了,自己有很多条这样的围巾,是姐姐,姐姐亲手织的围巾,而这个这个箱子是前几天姐姐从老家寄过来的。老家是个小城市,自己唯一剩下的亲人大概就只有姐姐和母亲了,而姐姐,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黄其淋突然瞳孔微缩,对,还有自己昨天杀了人…
他面朝着墙壁,缩在常去的咖啡店的角落。这个咖啡店是很安静的,这也是黄其淋经常来这里的原因。这次来的路上居然遇到警局的内务人员,她们在街边发传单,传单上是青田公寓和两名受害的女子高中的照片,内容就是找寻杀害两名高中女生目击证人。
这说明暂时还没有证据,就是还没有人发现真正的杀人犯刚刚和他们插肩而过。
黄其淋觉得今日周围无比吵闹,悉悉索索的的声音如潮水般涌上来,即使一直紧紧地裹着大衣的帽子仍然毫无作用。胃部因为紧张而痉挛,尖锐的疼痛让他想要呕吐。黄其淋突然觉得自己的背部被无数视线刺穿,他僵直着身体慢慢转过头去,店内只有零星的几座客人,他甚至开始怀疑所有人都在拿着传单对他指指点点。
毕竟这里是第一次遇到她们二人的地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景子和小光的脸,面如死灰,毫无表情,还夹杂着点点血色。不行,自己必须要快点离开!
黄其淋穿行在街道的人流中,开始是只是低着头快步走,转过一个路口他开始小步跑,最后变成狂奔。他必须跑得更快一点,速度快到逃出所有人的视线,不然就会被指指点点,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他的童年并不是开心无忧的,而是时常要活在痛苦和斗争中。受到欺负,甚至是被辱骂。正因为他身为小说家的父亲和小姐在酒店一起服安眠药自杀,让姐姐蒙羞。这次绝对不能让姐姐因为有个杀人犯的弟弟受到连累。
视线中的街道渐渐变得熟悉,黄其淋渐渐放慢了步子,他把还有点颤抖的双手放到大衣的口袋里,低着头,就像是每一次普通的外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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