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林跨入牌机室时和原来判若两人,原来是手紧抓住裤兜里的钱忐忑不安来碰运气,现在是底气十足轻松愉悦上门收债。他相信那本书的指点,相信倒霉的时候已经过去,财神爷笑着向他走来,今天一定会赢,赢上三五千元,说不定上万元。
选定位子坐定后,陈林迫不及待拍打着机子,高喊上分。
服务生应声赶到,送上一杯橙汁,边开机子边问道,上多少分? 陈林掏出一沓钞票,拍在牌机上:上两千块钱的。
这时一只手按在陈林的手上,一个声音从身后传出:这两千元刚够还债,下次有钱再来吧。
陈林一看,是周老七。他急急地抓住钱,紧紧攥在手上,生怕周老七拿去。然后赔着笑脸说:欠的钱下次再还吧,下次一定还,不出这个星期,真的。这点钱,就让我过过牌瘾吧。
陈林很少这样露脸,更不要说对小袁军的手下。这相当于在乞求,在低三下四。今天不这样做绝对不行,如果不这样哀求,所有的计划就要泡汤。玩不玩倒是小事,自己刚学的武功得不到演练,自然也就赢不到钱了。这两千元钱好不容易才凑来的,指望它赢钱生仔办大事,还没坐下来就被没收了,这怎么成。
周老七厉声地说:你是不是借得有帐,两千元的帐?你有钱是不是该还?老子给你要钱还要错了?你是不是想耍赖?
陈林说:是的,我是借得有帐,也就两千元。这些我承认,我也绝不会耍赖。我不是不还,有借有还嘛,我是说下次再还,就是这个星期。这点钱,让我今天玩玩。兄弟,给个面子吧。
周老七说:你玩个舛舛,你是不是不松手,要我揍你一顿你才舒服。 周老七做了一个打人的动作,陈林急忙松手遮挡,钞票到了周老七手里。 拿到钱后,周老七掉头就走,陈林跟随其后。
来到袁军面前,周老七把钱放在茶几上,说:这小私儿借钱不还,还想玩,我没收了。
袁军抬眼看看陈林,没有说话。
陈林说:袁哥,借钱我认,我这个星期肯定还,只是,只是这两千元,让我今天过过瘾,好久都没有玩了。
袁军说:我是那样袁哥,你搞错没有,我是小袁军,不是袁哥,你平时咋喊现在就咋喊。再说了,你比我大,我要喊你陈哥才对,轮不上你喊我。
陈林说:我算什么,什么都不是,你才是老大,你不是大哥谁是大哥。风吹过大坡,有事找大哥。到你的地盘上寻个乐趣,该不会让我扫兴吧。
袁军说:喔,我扫你的兴了,对不起,我该死。
陈林说:袁哥,袁总,我借钱从来没有耍赖过,哪次不是还了钱再上机的,只是今天,就只有两千块钱,还了账,我就没钱玩了。就这一次,这个星期一定还。
袁军冷冷说道:哪里都有游戏规则,大家都要按游戏规则来做事,你这样做,不就乱了这里的规则?大家都像你这样,我这个牌机室还开得下去?这里的规矩是:前帐不清,后债不借。
陈林想了想,说:这样行不行,这两千元我还给你,现在就还。你借一千分给我玩玩,我只是借分,不借钱。
妈的妈还不是老外婆,你倒是会算计。好吧,就借分给你,只借一千分,打完就算,你什么时候还?
陈林嘿嘿一笑:就在这个星期。
嘴上这样说,陈林心里可不是这样想,他心想,指不定是谁借谁谁还谁。说不定从此以后,他的财运来了,手手都赢钱,每次三五千一两万,一个月下来,赢他三五十万不在话下,几个月后,他也开这样一个牌机室,也做赌钱的买卖。这个钱来得快,比勾郑和英套刘方仁省事。但是,要开牌机,首先要把那个书贩搞定,让他消失,否则,他还在卖那本书,还会有人去买去学,反过来,还会有学会的人到他开的牌机室来。
陈林一口把牌机上的橙汁喝干,嘴也不擦,两眼直瞪瞪盯着牌机荧屏,他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人机搏杀中。 他选定的这部牌机,已经有四五千分没有出大牌了,他查看了牌机上的记录,只出现过三次四条,八个虎和十多个三条,筒花顺一个都没有,根据书上传授,不出十把,最多二十把,就会出筒花顺。他把一千分分为二十次,一次五十分,就赌这一把。
当赌到第十九把时,还没有出现筒花顺,此时陈林只有两百多分了。 在前十九盘中,不要说四条,一次三条都没有出现过,出来的都是对子,陈林输多赢少。现在的他,坐在牌机前进行长考,是不是书中所言有问题,不负责任瞎说一气。陈林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怀疑,他能够蹲在地上看了一个多小时,说明这本书确实很对路,确实值这个价,如果怀疑这本书,实际上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决不动摇。只是现在,该下多大的注,所剩的两百多分,分几次下注。如果分几次下注,赢了也不多,如果一次下注,输了,再也没有机会,只能回家撕书。 陈林赌钱时,并没有单纯想到只是赌钱,他爱把人生和赌联系在一起。人生不也是一场赌博吗,做鸡的用自己的青春身体作为赌本,贪官用自己仕途或牢狱作为赌本,商人用自己的财产作为赌本。说穿了,做什么事都是一个字——赌。有时赌的不只是钱,而是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顶得住这个压力就有成功的希望,如果顶不住,即使是赢,也是窝囊废。再说,输了的话不就是输,不就是钱,这有什么,以后再来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把剩下的两百多分全部押下去,今天就赌他妈的这一回了。
当他设置好后,将拍确认键时,不免有些紧张。他的神筋绷得紧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头上沁着虚汗,手心有些发潮,微微有些发抖,好几次都悬而不拍。他不是怕输,这一手也就是两百多元钱,这算什么。只是,如果拍下去后出现的不是悦耳音乐而是good luck,那就是说今天到此为止了。说明那本书有问题,日后要指望这本书的引导去赢钱是不可能了。日他妈,管他的,不就是输,有什么。陈林一咬牙一闭眼,啪的拍将下去。
很久很久,至少陈林感觉过了很久很久,一曲期盼很久的美妙悦耳的足以使人心醉的更是让人激动的音乐从陈林的牌机中响起,在整个大厅里回荡。 这曲久违的音乐惊动了整个牌机室,所有玩牌机的人齐刷刷把头转向这边,把视点定位在陈林身上,并露出羡慕的眼神。服务生急匆匆跑来,核实准确后,把这一快报书写到黑板上。 少顷,陈林才睁开眼睛,他清楚地看到,黑桃10JQKA筒花顺闪烁着各种颜色在荧屏的正中,顺子的旁边,跳跃着小五星、小金棒、小花朵,煞是好看。在记分栏上,陈林的积分已变成二万多分,这是最高的分值,100的赔率。也就是说,这一把赢了两万元。 面对如此巨大的收获,陈林并没有喜形于色。现在,他在考虑是玩还是撤。 如果继续玩下去,他还会赢,他相信这一点,事实也会证明这一点。这一证明,更是证明了书中所写的是正确的,他的判定是正确的。这样的正确判定,还将继续证明下去。但是他也担心,担心自己继续赢下去,赢到七万八万,这些钱是不是真的拿得走。
他自认为了解小袁军的为人,这些在社会上混的人都是一个德性,表面上说得很好听,什么遵守游戏规则啊,说到做到啊,当涉及较大的利益时,往往是翻脸不认人,甚至采取黑社会的手段。于是,陈林作出了决定,见好就收,要赢钱慢慢来,不是一天能赢完的,只要掌握了这个秘密武器,随时都可以拿出来使用。
他将积分兑换成现金时,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只觉得小袁军的神情有点怪,周老七气鼓鼓的一声不吭。他依然面无表情买了两条中华香烟,甩给袁军一条,还有一条撕开,散发给周老七等人。
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他没有挑选机子,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今天他不仅腰包鼓胀,底气也十足。他回去后又好好地看了那本书,并制定了今天的战略战术。
他先查看这台机子的原始记录,从概率上看大概要三四十手才出四条,从规律上看,只要出四条,在十手中至少有六次会出四条。抓住牌机的四条漏洞,陈林开始用最低的分下注,直打到出现四条,然后再加倍翻倍,直到拍完五六个四条。这天陈林赢了一万多元。第三天,陈林又采取另一种新打法,那就是打出4条不要,又花了3千多分打出一个同花顺来。 一连七八天,陈林都是满载而归。
现在陈林开始考虑,是不是该输得了,输一两次,输它几千万把块钱,这样小袁军才会平衡。否则,每次赌每次赢,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他们还会采取非常手段。
还没等陈林输,周老七等人就出现了。待陈林刚坐在牌机前时,他便被周老七叫到了楼顶平台。 平台风很大,贵阳沉睡在万家灯火中,华联酒店几个大字的霓虹灯就立在平台上不停地闪烁,变压器不时发出叭叭的火花声。 陈林知道来到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事,他警觉地问来这里做什么,然后抽身便想走。 周老七堵住陈林的退路。
陈林说:兄弟,有话好好讲,不要乱来。
周老七说:这几次手气不错吧,赢了几十万吧,怎么,不分点给弟兄伙花花?
陈林说:哪有几十万,就十来万,我不是每次都给你们买烟。
买烟,亏你说得出口,两包烟就想打发,你好歹赢了几十万,几十万就给这两包烟?
那明天请你们喝酒,吃海鲜,龙门渔港。
老子吃不来海鲜。 那就吃炒菜,金钻豪庭。吃完泡妞,我买单,一条龙。在座的兄弟伙全部去。
我们没有这个福分,那是吃一次玩一次就过了,我们要学学你的招法,来一点更实惠的,怎么样?
什么实惠的,我不懂。
不要装憨,你有哪样不懂的。我们想知道,你是怎样赢钱的。教我们几手,我们也出去找碗饭吃。
我哪里有几手,我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就像人家说的,财运来了。
不会是次次都碰到吧,你来了五次,每次都赢,没有一次输过。
真的是运气。运气来了躲都躲不脱。
运气不可能,次次都能赢的话,只能是出老千。
你说到哪里去了,牌机是你们的,要做手脚也只能是你们,我是按你们的模式和程序打的,怎么谈得上出老千呢。
那我问你,你是用哪种方法赢的?
我真的是碰运气。前几天我在宏福寺抽了一次签,抽得上上签。老和尚说我的财运来了,在西北方。我想,你们的牌机室正好在西北方,正应验老和尚说的话,所以我就来了,没想到真是这样。菩萨保佑,我还想这几天去还愿。
你编完没有,老子没有耐心听你说这些。看来不抖你你是不说实话。 说完,周老七亮出插在腰背后的棍子。几个同伙也都把棍子拿出来。
陈林慌忙制止:不要这样,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
周老七说:老子就是打的自己人。上!
三四根棍子劈头盖面朝陈林打来,陈林本能地抱住头,夹紧双腿,钻在消防管道边,他现在重点保护的,是上面的头部和下面的鸡鸡,其他部分,只能任随他们打了。 周老七他们并不是要往死里打,他们的目的仅仅是教训教训陈林,叫他不要再来了。其实,完全可以换种方式,陈林也不敢再来,只不过他们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这样更直接,印象更深。
打累后,周老七他们坐在管道上休息抽烟,半晌,陈林才转过身子露出脸来。 周老七说:老子警告你,第一,把这几天赢的钱一分不少的吐出来;第二,从此以后永远在牌机室消失,你到哪里玩我不管,不准再到华联牌机室来;第三,不准向任何人说今天晚上的事,老子只要生意不好,分分钟都会找你的麻烦。听见没有?!
陈林故意哼哼哈哈的,没有正面回答。
给老子听见没有?!周老七厉声吼道。
听见了。陈林回答。 走!周老七抄起棍子,另几个同伙跟着周老七下了楼。 平台上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
风声和变压器的电流声使得寂然至极。 陈林半靠在管道上,他觉得身上紧紧的,刚开始打时不觉得,现在反而一阵一阵的痛。他觉得口苦,微咸,一摸,是血。他无奈地苦笑,摇摇头。他现在势单力薄,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只能受人凌辱。自己输钱的时候没有人同情,赢了钱,而且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赢了钱,不仅要全部吐出,还挨痛打。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对与错,法与理之分,只有弱肉强食。要在社会上站住脚不被欺凌,只能靠自己的强大。首先是经济上的强大,然后是政治上的强大,再接着,是社会上的强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周老七,还有小袁军,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强大起来,老子不仅要雄踞一方,还要当贵阳市的老大,到时候,我会一个个把你们全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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