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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教育——教育是最基本的政治安全
成周：王叔叔，今天很激动，也很高兴能采访到您，但是我是带着敏感问题来的。
王：那你随便问吧。
成周：王叔叔，我了解您以前是一名大学教师，我也是一名教师，但是看您的《政治的人生》的时候，发现你经常会思考很多的学术问题，像个严肃的学者。学生平时会怕你么？
王：哈哈，其实我是一个很平和的人，而且在复旦教书的时候，我也会努力让我的课堂有幽默感和轻松的氛围。
成周：我也想让我的课堂变得有幽默感，但是看到那些淘气的学生，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笑）幽默感的获得可不容易，一定要来自一种生活的态度，一种对生活超越的态度、认真的态度，或对生命道路的一种超脱的选择。这样才会有有幽默感，你还年轻，不用着急。
成周：对生活超越的态度、认真的态度，我记住了。王叔叔，领导让我们乘年轻抓紧时间学习教学技能，入职前几年是教师成长的黄金时期，但是关于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还是很迷茫。您曾经是复旦的优秀教师，关于如何成为优秀教师，您有什么建议嘛？
王：为师之道，是一种奉献的精神，没有这种精神怎能甘于寂寞。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也就是和平养无限天机。说容易，做不易，成为优秀的教师任重道远。
成周：王叔叔，我喜欢教书育人，但是没有奉献的意识，总想着自己的一些蝇头小利。
王：还要把思想和眼界放开些，当老师要有一个大格局。作为教师，给学生上课便是一种快乐，一种人的交换。学生给你一种生命的回响，一种活的知识对象，一种流动的意识过程，一种双向的信息交流。这大概是任何其他职业都不能实现的。这就是老师的最大乐趣。但是要体验这样的生命快乐，首先要付出痛苦，就是欲望上的压制。在今天各种机会富裕和物欲扩大的世界里，更是如此。
成周：压制欲望，甘于奉献，我会努力践行的。
王：孟子说，君子有三乐，一就是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此乃最大的快乐。以前我在复旦教书时，教育事业是我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是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一种方式。当时最高的理想就是多写几本好书，多教几位好的学生。出差在外的时候，最想念的就是办公室和学生。要相信有一天你也会如此。
成周：谢谢王叔叔，我会牢记您对我的勉励。说到教育事业，如今你身居庙堂，对教育事业会有新的看法和认识么？
王：如果让我从政治的角度谈谈对教育的事业的看法，我相信教育是一个社会最基础的政治化过程。教育是最基本的政治安全，在这只船之外都是洪水。
成周：教育是最基本的政治安全，这句话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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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读书——得到等听书模式可促进更多人去读书
王：除此之外，读书也是一个国家的政治安全。读的书多了，看事情也会更理性，也会更理解国家的一些政策。
成周：王叔叔，我喜欢读书，但是现在看书的人还是太少了。
王：这个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他娱乐方式的诱惑，市场渠道的不畅通等等。但是主要原因恐怕还是在精神方面。一个民族不追求精神上的快乐而追求肉体的快乐，这样的事情往往会发生。可能是要等待整个社会的经济文化水平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图书市场才能真正兴旺。
成周：王叔叔，我知道您是一个博览群书的人，如果您站在一个读书爱好者的角度，您会如何劝勉中国青少年们去读更多的书？或者说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个人的读书体验是什么？
王：关于多年的阅读体验，我想你无需做那么多的设问。如果一定要刨根问底的话，那就是源于我对生活的一种体验。因为我发现，人们看待一个有道德的人，透出的目光是亲切，看待一个有权力的人，透出的目光是敬畏，只有看待一个有知识的人，目光中才盈溢着无限的尊重，并饱含着由衷的敬佩。再有，我很欣赏书页中那一片于喧嚣、复杂和浮躁之中仍可守的宁静的小天地。可惜，人们往往要经过千辛万苦之后才能明白这一点。所以读书的人还是太少。
成周：今天和王叔叔聊天感觉很亲切，因为王叔叔也喜欢读书，都喜欢同一样东西。我身边有朋友是罗辑思维和得到的消费者，自己没时间阅读，就听罗振宇读完以后制成的音频节目，这样提到某本书的时候，他仿佛也看过。现在很多音频网站很热衷做这件事，叫知识分享。好像读书也是一件不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了，别人读完告诉你，你就仿佛也读完这本书，不知道王叔叔对这件事怎么看？
王：其实我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也不会有什么心理优越感，觉得那样就不像话，只有我这样才算读书。有些人如果不去听这些音频节目，也不会去读书，听了也许反倒能激发他来读书。
成周：关于读书，我还有个敏感问题。
王：哦？什么问题。
成周：我很喜欢看小黄书。
王：（笑）是的，我也看过很多。
成周：对这类书，您有没有一个整体评价？
王：这类书，看多了会发现似乎已经有了一种模式，就是那么一点男女之间的事情（笑）。可以说，第一本《十日谈》是一种思想上的解放，而第二本“《十日谈》”就是一种无聊了。不如不写。在今天黄色作品颇有市场的时代，这样一些作品的作用可能是消极的。
成周：如果在美国，（看小黄书）这个会成为您的政治污点，社会上的确有人拿这件事来诋毁您……
王：我想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有了又怎么样？说这样话的人，最终是要被别人笑话的。打倒名人成名人，在这个世界上是通行的逻辑。有些人是“狂”，自己不会写书，别人写的书就看不上眼。《废都》、《金瓶梅》、《黄金时代》都有很高的价值，这样的人我看做不成名堂。首先是不能兼收并蓄，博览群书。有些人是抬高自己，不是一个有修养的人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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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政治——人民给我这样崇高的荣誉，心中十分忐忑不安。
成周：因为不了解而产生的随意指摘。“遥望时，他嘲笑金字塔的丑陋，而矗立在雄伟的塔下时，他却惊叹的说不出话来了。”
王：国家和国家之间也是如此，西方国家一直不愿意真正了解中国，凭借臆想随意指责中国，编造“中国威胁论”。所以xi主席建议他们“多到中国走一走，看一看”。这些情况也说明历史的发展往往是非逻辑的：自十七世纪以来，整个西方世界一直在抨击中国，说中国是腐朽和落后的社会，是停滞和封闭的社会。中国的发展逻辑应该是除旧布新，加入当代世界之发展潮流，大力发展现代科学技术，发展经济，改变社会之文化精神。但是，当这个时机到来的时候，西方又开始杞人忧天。如今中国拥抱现代科学技术文化，经济和社会发展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前景。于是新的舆论出现了，即所谓的“中国威胁论”。真是落后不行，发展也不行。这里深层原因是对不同文化的理解。西方从没有认真聆听过中国。
成周：不但如此，他们似乎对中国特色特色社会主义政治体制也有随意的指责。
王：是的，西方指责我们不够民主，认为我们应该学习他们实行民主政治。民主政治被认为是最能推进人的生命价值的一种政治方式。但是，在实际的政治过程里，这一点已经被大大超越。西方的民主政治本身已经成为为民主而民主，或者为利益而民主，为意识形态而民主，不是为人的生命而民主。整个二十世纪以及二十一世纪初期西方政治体系的产出，充分表明了这一点。别的不说，从建立了庞大的武器库和军事力量来说，就足以证明民主政治本来的逻辑已经被超越了。中国找到了于西方民主政体更适合自己国情的政体，这是伟大的创举。
成周：中国的这套政体，如何保证中国的稳定发展？
王：问的好，恐怕我们也要好好研究这个问题，要注意四大系统：军队、政党、干部和知识分子。只要这四个系统不发生问题，中国就能稳定发展。当然有很多方面是“暗箱”，如何来透视不容易。如果把”暗箱“变成了”明箱“，问题就制度化了。
成周：王叔叔不愧是学者型政治家，您的很多想法都让我受益匪浅，从一名学者转变为一名政治家，我想您也一定有很多的感悟。
王：当然，人嘛，人的生命都是要有寄托的，在失去了父母之后，你会突然觉得这样的寄托是重要的。没有子女，没有家庭的温暖，唯一的寄托就是生命消耗在那里的地方。以前在复旦，我寄托于桃李天下。如今大半生献身中国政治事业，国家的管理就是我的寄托，培养更多有担当，年轻有为的官员和未来的政治家。
成周：您能跟青年公务员谈谈什么是政治家么？
王：什么叫政治家？应该是具有至死不渝的信念、学贯中西的知识、高山仰止的人格、高瞻远瞩的目光、百折不饶的毅力、海纳百川的胸襟、纵揽全局的能力，等等。中国的民主革命依靠了一个杰出的领袖集团。现在也需要。
成周：王叔叔就是我心目中完美的政治家和伟人。
王：（笑）其实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和你一样，我成长于一个普通的教育工作者，无所谓伟人不伟人，始终热爱自己的工作。社会呢现在就是有这样一种力量，使一个像我这样平凡的人突然在别人的眼中变得不平凡了。如果自己也认为是这样，就难以把握自己了。好在我还能把握自己。
成周：王叔叔您的谦虚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您这二十多年为中国的政治事业做出的奉献是无法磨灭的，如今您位列常委，这也是对您这么多年工作的肯定。进入中国的最高权力决策层，您有什么感言嘛？
王：人民要给我这样一个崇高的荣誉，心中十分忐忑不安。我一方面是高兴，我为国家尽的微博的努力得到了承认，另一方面是不安，因为我为国家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与国家给我的一切相比，我所做出的努力不仅是应该的，而且是很不够的。我衷心感谢国家和人民对我的鞭策和鼓励，我想在这里唯一合适的回答就是：今后要以更多的热情和追求来为国家的发展贡献力量，为公务员的神圣职责增添光彩，为我们可爱的人民真诚服务。
我觉得作为一位中国人，最需要的是信任、理解、支持和关心。“给年轻人以机会，给全体人民以关怀”应该成为整个国家的一项基本方针。有了这些，无论有多大困难和挫折，众往之，众却之。中国人应该共同来培植这样的氛围，让全体中国人工作和生活在一种和谐和向上的氛围之中。
成周：“给年轻人机会，给全体人民以关怀”，说的真好啊，今天中国社会似乎丧失了信任感，这的确是值得努力的目标，看着您始终为国家和人民殚精竭虑，日理万机，思考民族和国家的未来，我真的特别想问您一个问题：这样忙碌的生活，您觉得幸福嘛？
王：难得有人还想起我的幸福的问题，心中十分感动。我们这类人，已经习惯了无幸福的生活，也就是生活的平淡。没有幸福的欲望，也就没有痛苦。痛苦往往是伴随着对幸福的追求的，而不是幸福本身。所以要怀疑的不是幸福本身，而是每个人主观状态中的希望。生活中的一切应归于平淡。叫做和平养无限天机。幸福之事，可遇而不可求，可求而不可执。修炼了这么多年，有足够的空间在心中，无所谓幸福。当然我不反对他人追求幸福，因为人不可能过同样的生活。
成周：您向往的是一种平淡的生活，很多人说平淡是福，这对于忙碌的您的确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状态。
王：是啊，只能奢望退休以后的去过平淡的生活了。
成周：那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王：我设想退休后的生活，是一个人站在南方一个小城的一个小小的窗前，日复一日地，看着大风把雨帘吹得四处飘散，看着那些豆大的雨点吧嗒吧嗒地滴落在花坛松散的泥土里和那些想飞的花儿娇嫩的翅膀上。
日子悠然地而往复地向后逝去，往前延伸。每天做些内省冥想的功课，以整理繁复的记忆，回味缤纷的感觉。也有时，放弃了思维的缰绳，舒展了身心，沉醉在渺渺的梵乐声中，任由空谷来音引领着漫入无忧无虑、无烦无恼、无知无觉的无我境界。
静享着天赐的安宁，悠然地坐在竹板凳上，纳凉，饮茶，读圣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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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生活——微信改变了我的思维方式
成周：（笑）有时间了会去追剧嘛？
王：哈哈，不太喜欢追剧，退休后应该也不会追剧，国产电视剧有太多的固定模式，而且还有很多书要读的。
成周：您说的固定的模式，现在有个新词汇，叫做套路。
王：（笑）年轻人又创造了新词汇，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
成周：您觉得都有哪些套路呢？
王：国产爱情剧的套路还是很多的，一是“软广告”太多，要看好几分钟，每次都看，自然要乏味。二是戏剧矛盾和冲突太人为化，见了面就吵架，不见人情味，似乎没有什么好人，有，也是窝窝囊囊。三是戏剧冲突太格式化，已经脱离了生活，完全是理念性的冲突。
成周：我也不太爱看国产剧，也不喜欢玩游戏，但是身边很多人都在玩，乐此不疲。王叔叔听过“吃鸡”“农药”没？
王：这个没听过。
成周：这些都是最近几年大火的游戏。
王：哦？我好久不玩游戏了，以前玩过一种电子游戏，叫“大富翁”，玩了一会儿，又是买地，又是炒股，又是建筑商场，最后破产，输给一个叫“大老千”的人，被狗追的到处逃，落到阴沟里。
成周：哈哈，和现在的微信游戏不一样，以前的游戏还蛮益智蛮有哲理的，王叔叔会用微信嘛？
王：微信用着挺方便的，但是朋友圈很少发。
成周：我最近在朋友圈经常看到朋友转发根据生日姓名或者星座测试性格运势的游戏，王叔叔对这些游戏怎么看？
王：命运还是得靠自己掌握的，以前我就在书里写了。
成周：我读过。“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有的是弱者；有的是强者；有的要别人来设定目标，有的给别人设定目标；有的需要感情支持生活，有的需要意志支持生活。我大概在每一对概念中都会选择做后一种人。”
王：对的，如今物质主义在社会上和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大大上升，人们从信仰抽象的理念转移到'信仰“不可知的数字；或者是在一个快速变动的社会中，人们缺乏把握自己命运的勇气，宁可让命运随波逐流。讨个吉利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这意味着社会的进步乎？停滞乎？后退乎？
成周：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不能靠微信朋友圈的测试。微信应该好好整治下朋友圈这些测试。
王：对的，不过的确微信是很好用的交流工具。
成周：想听听王叔叔对微信的评价。
王：用微信沟通和交流，已经改变了我们交流的方式，同时也改变了我的思维方式。主要是出来的想法不一样，用笔写的时候出来的是比划，用微信语音，出来的首先是声音。交流更便捷，人与人的交往也变浅了。
成周：所以有人说微信本来是供熟人交流的，但是现在像朋友圈等，都背离了“朋友”的含义，你怎么看？
王：科技带来便捷，我们不能一味批评。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度过自己的生命，本来会结识成千上万的人。当然在这些人中，有的人是擦肩而过的“朋友”，有的人是朝夕相处的“朋友”。有的人，天天发朋友圈，但是你对他没什么印象。有的人偶尔与你见面，但是你能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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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根据王沪宁著作《政治的人生》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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