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云雾,奶白色的,袅袅地像炊烟,团团绕绕地包裹着小城,云山雾海中的小城像极了童话世界里的城堡。
爱好摄影的同学拍出了一组云雾缭绕的小城美景,惊得让人以为是天上的仙境。以前听老辈人讲,在古代,小城连年干旱,庄稼颗粒无收,人们生活穷困潦倒。后来龙王派他的儿子小白龙到小城降雨抗旱,小白龙化身为雨普降甘露,从此小城年年风调雨顺,人们世代安居乐业,繁衍至今。
无从考证这样的传说,但小城的雨雾却是最为美妙的风景。每每到了雨季,雨水下过几日,这时,远远的山峦上就会升起缕缕的白雾,缥缈的像白纱似的,轻柔地将小城笼罩在雨雾中,远望,真像一条美丽的小白龙,怀了对小城的依恋久久地与小城相依。
我喜欢站在母亲的院中掠过低矮破旧的院墙欣赏着山峦的雨雾,那一刻,自己的心极为地安静。
弟弟要接母亲去省城过冬,母亲执拗地与弟弟说道,她说,她就是不想去,小城住惯了,她自己过得舒坦。弟说服不了母亲,便打电话给我告状,说,母亲家的这一片地方就要拆迁了,他想把母亲先接过去住,可母亲坚持不去。
我知道,母亲是割舍不下这个家。家里无论再旧、再冷都是母亲自己的地方,如果换做我,我也是同样的感觉,就想守着自己的家,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可这座院子听说到明年春天就要拆了,所有承载着我成长的记忆和想念都将从砖瓦的缝隙里,从窗棱边,从花园里,从那棵老槐树的枝丫上......从那些个一一记录成长的物件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悲愤,我无处哀嚎,面对同学那一组美丽无比的小城云雾图,心生怜惜,也许以后会有更美的小城风景,可那些都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它承载不起我的乡愁。因为我深深地爱着与我一起成长的小城。
记得小学刚毕业那年,有一天父亲回家把一家人召集在一起,神秘而兴奋地说,以后咱家不用再挤这十平米的房子了,爸给咱家盖新房子。那时,为了省钱,父亲白天上班,晚上与工友们一起挑灯夜战,我们姐弟放了学就去工地搬砖送料,母亲天天做好了饭送到工地。我们一家人辛辛苦苦地忙碌了一个多月,三间新新的房子,一个畅阔的小院子建成了。住进小院后,父亲在院的侧面还另外给我加盖了一间小房子。那时在家家住房紧张的情况下,我还有一间自己的小屋,让同学好生羡慕,常常会有同学来家与我一起在我的屋中学习,谈论理想,直到现在与同学聊天时,他们还会冷不叮地提起我的小屋。
二姐是从小院出嫁的,我记得很清,二姐夫娶亲那天,我就站在小院的阳光中给二姐把门,现在还记得二姐出嫁时羞涩的模样,可转眼间,二姐就当了婆婆,那个我曾牵着小手在小院中嬉戏的小外甥也成了一名优秀的警察。我也是在小院出嫁的,父亲病了好多年,父亲总怕他看不到我出嫁,就一直催着我。为了满足父亲的心愿,更不想让父母为我操劳,就选择了旅行结婚。离家那天,小城的天气亮堂堂的,父亲拉着我的手说,看,天气多好,说明我娃是个善良贤惠的人,爸没力气给你操心了,以后就自己好好过日子。父亲的话一直记在心里,现在还记得那天离家关上院子大门时我的手扣在大门门环上是有多么的不舍。从此小院就是我的娘家,而我的小屋,母亲说,要给上中学的弟弟住,让他好好学习考大学。
也许是我出嫁给父亲带来了好运气,父亲的病渐渐地稳定下来,后来父亲和母亲不但帮我带大了女儿,还帮弟弟带大了儿子,父亲和母亲在小院中安度晚年,逢年过节回家,小院里一派欢喜的场面。
父亲那年是从小院走的,尽管父亲在医院去世,按老辈的讲究,人老在外面就不能回家。可我们还是固执地接父亲回家,让父亲在他一手建起的小院中安安心心地走。那天,我从小坡上接父亲回家,父亲一脸的安祥,就像平日里在阳光的午后坐在院子的摇椅中安静地睡去似的,没有一点的痛苦,这让我悲伤的心安许了一些。
风雨兼程,岁月流逝,小院已经破旧了,寂寞了,那棵父亲亲手种下的槐树,已长得几丈高了。树枝伸长很高,挡住了邻居的屋顶,前年冬天邻居用斧子砍掉了几枝树干,去年春天,那砍下的树干处又长出了新枝,今年春天新枝又结了槐花,满园春色,花香贻人。
槐树下是母亲种的一个小园,点了一窝南瓜,栽了几株茄子,还有几棵西红柿、辣子,每次回家母亲就摘一些小园的果实给我装上,母亲说,快吃吧,以后就老得种不动了。小园的果实要收了,这时,母亲的盆栽菊花开得正艳,母亲说,看花长得多好看,却不能给你拿,这花是要种在院子的,你那楼高,屋子严,不见风,花就养不好。说着,母亲又说,她就不喜欢住楼,把人捂盖的,一点也不散坦。
我明白母亲的心思,她是不想离开小院,这个几乎伴随着母亲一生的小院,如同母亲的儿女一般,让母亲无法割舍。可转眼间,这一切都将失去,听说,这一片拆迁后会建一个城市公园,到时,这里会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是小城最美的风景。
幻想着那样的公园,但更心疼小院的消失,那些个在小院中的场景总会时时映上眼前,那只可爱的大黑狗,每次都会等在我放学的路口,那只横霸小坡的大白公鸡就像我家忠实的门卫,还有那只下了好几窝小猫的大黄猫......它们为小院添了许许多多的乐趣,如果没有了小院,我对小城深深的想念终将会化成一串串迷茫的散章,忧伤地萦绕在心,像这飘飘然依恋着山峦的云雾,美得像海市蜃楼,却无法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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