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系巧合)
吴晓杉松了口气,瘫软在垫子上,等他爬起来挪到门口,透过木格窗棂观望,殿外已不见罗维的踪影。罗维是躲起来准备守株待兔还是已经离开? 虚惊之后吴晓杉不敢马上出去,转身回到佛前迎上知客僧含笑的眼眸:“善哉善哉!施主与佛门缘分不浅!刚才我观施主给菩萨磕了81个头,正合我宗门九九归源之数。”
想不到磕头还有人给计数,临时抱佛脚借菩萨作挡箭牌被认作虔诚,吴晓杉尴尬之余有些赧然。“师父,那位坐轮椅的施主常来这里吗?”他试探着问,忖度罗维在殿里呆了许久大概还有别的事。“您说的是罗施主吧?他今天是来添灯的。”“添灯?添什么灯?”吴晓杉好奇心陡增。
“施主,请随我这边来!”知客僧放下拂尘,引他至右配殿。地藏王菩萨一侧有个隔间,里面供着好几龛数百个牌位,每个牌位后面都有只天青色瓷坛,前面摆着一式的莲花蜡烛。
两人在第六龛前停住,供桌上扣着两张百元钞票。“罗施主每次都这样。”知客僧把钱收进功德箱,拈了根线香点上。吴晓杉摘下墨镜,一眼便望见那盏亮着的莲花灯后面的名字,霎时头晕目眩,内心风起云涌。“施主身体有恙?”知客僧察觉到异样。“没…没有。” 吴晓杉定了定神,待心境稍微平复后趴到石砖地上连磕了三个头。
这个施主着实有些古怪,知客僧错愕之余忙将他拉起,“施主请起,来这里添灯的香客一般只参拜地藏王菩萨。这些牌位是为逝去的亲友或者超度冤亲债主供奉,希望逝者与佛门结缘,早日修行圆满超脱轮回苦海。施主第一次来本寺吧?”
“是。”吴晓杉点头,看僧人逐一点燃龛内的蜡烛。“这些牌位的主人多半遭遇了不幸,今生留下了太多遗憾,所以他们的亲友内心不舍,希望佛门助力逝者往生,来生幸福安康,实现此生未得圆满的愿望。”
知客僧拿起右手边瓷坛上的照片:“这位小姑娘三岁便因为白血病离世,她的父母为爱女立了这个牌位,每月都来探望。”“好漂亮的小天使,真是可怜!”吴晓杉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感伤从头顶到脚底继续蔓延。照片上瓷娃娃般的女孩怀抱树袋熊毛绒玩具,乌黑的大眼睛里透着成长的憧憬。
“她父母后来又生了一个男孩,他们为孩子保留了脐带血,希望帮到更多血液病患者。添灯只是一种仪式,佛门更多的是教人自度,人们内心的善念就是最好的助力,假如人人都智慧具足,能时时觉察起心动念,转本能中的贪:嗔:痴为戒定慧,选择友善地对待他人,此间便是乐土。”
“那位罗施主的朋友也是因意外去世的,太年轻了,只有28岁。”知客僧惋惜感叹。“钟灵…她本不该…” “施主认识逝者?” “算是吧!”吴晓杉垂下头:“为什么人生的境遇无法选择?上一代的恩怨要传给下一代?”“佛教讲所有的缘都是累世的业力,人们看不破缘起的虚妄所以免不了冤:冤相报,婆娑世界本就充满了缺憾,惟其如此才能修炼智慧。”知客僧边开导边点燃第二排最后一盏莲灯,“这里供奉的逝者因为谋c害n命被判@极型,但即使陷入泥沼的灵魂,也有善念闪现的时刻,他曾经救助过一位突发急病的老人,老人的儿女感激不尽为他立了超度牌位,希望他活出一个光明磊落的来生。”

随着僧人缓缓讲述每位逝者的过往,下面几排莲花灯都亮了起来,仿佛每一簇温暖的火苗都跳动着鲜活的生命。上面两排比较高,知客僧找来脚凳准备踩上去。“师父!我帮你点上面的蜡烛吧!”吴晓杉也想体验一番。“善哉!如此便有劳施主了。”
踩着脚凳,吴晓杉发现最上排中间的牌位前赫然供着三盏莲花灯!瓷坛盖上还放有一张硬卡片,用三色笔写着三句话:
1)今生我们被命运阴阳两隔,你推开我的那一刻,我已经想好,来世再做你的新娘……
2)谢谢你,小哥!千言万语也道不尽我们的感激,虽然素昧平生,是你把生的机会让给了稚子和我们的父亲。
3)如果不是急于赶路,如果能多点觉察,如果绿灯不是只有短短十几秒,如果…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好惭愧,真的对不起……
“师父,这个是……?”吴晓杉扭头看了一眼知客僧。“施主,这位小哥在同未婚妻去拍婚纱照的途中遭遇了车祸,危急关头他推开爱人用摩托挡住了疾驰而来的汽车,他的义:举使正在过马路的祖孙二人逃脱险境。”“肇@事汽车闯红灯了?”“没有。”“那是行人闯红灯?” “其实也不是!”知客僧轻叹:“那位老人带孙子过路口,起初还是绿灯,待走到路中央变成了红灯。”
“我明白了,绿灯时间太短,老人家腿脚慢,所以…”吴晓杉心领神会。“是啊!虽说主要责任归于肇@事司机抢道,红绿灯设置也欠妥,假如大家对待工作都稍微走一点心,有些悲剧本可以避免。制定规则不能只考虑平均数,还要照顾到弱势群体,善待他们就是善待我们自己,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每个人此生中也都会有无助的时刻。”
“师父,我还想请教一个问题。”吴晓杉跳下脚凳熄灭线香,“为什么这寺里所有的门口都没有台阶?”“施主不是本地人?”吴晓杉点头,他祖籍不在枫城,学生时代一向认为那些前世今生,因果报应,天堂地狱之说都是骗人的鬼话,如今方才体悟到宗教是善良之本。
“留云寺原本建在半山中,开山祖师是晚唐画僧留云大师,香火绵延到了明代又出了位中兴大师无坎和尚。相传有一天无坎和尚出门访友,在崎岖的山道上遇到一位虔诚礼佛的残疾人,他一路爬行而来,衣衫褴褛面目憔悴。无坎和尚命弟子将香客抬入山门,召集众僧宣示:佛门尚且有槛,教信众何处去寻心灵的皈依?后来就将寺庙迁至山下,所有殿阁入口除山门出口均不设门槛。”
“出口为何有门槛?”吴晓杉不解。“施主既然有心跟随那位罗施主,应该不难参透这内中的奥义。”知客僧笑道。“寺里有座步云楼?”“在后面,施主想去看看吗?里面收藏着留云师祖的真迹,还有明代画师方子瞻的几十幅作品。方子瞻是方孝:儒的外甥,为避株@连之货逃进留云寺。自无坎和尚做住持起,留云寺收留过许多不为明@朝,庭所容的避难者。”“那要冒很大风险吧?”“佛门作为修行之所,为一切有情大开方便之门,不受世俗@的约束,僧众只遵从诸佛的旨意!”“多谢师父教导,我明白了!”吴晓杉心中豁然开朗,更坚定了找罗维和解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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