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老人与海》,马诺林在看到圣地亚哥的时候,哭了起来。
我想起了他。
爷爷无力地睁开眼睛看我,伸出的手滑落时,有人在旁边对我说“不要哭,不要哭,他和奶奶团圆了”,屋外哀乐响起。
怎么会哭呢?我有什么资格哭?我上次离开家时,还惹他生气了。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在那里。有些发黄破损的短袖,长满茧子的手,绿油油的叶子长满树,他用小勺从碗里划过一层白色的猪油,放在火上烧,融化后加入葱末等,将热油放在刚煮好的面条里,滋啦滋啦的响,香气扑鼻。我和弟端着碗蹦蹦跳跳的排队盛。阳光透过树叶间缝隙,稀稀落落的洒下来,天气凉凉爽爽,我们祖孙四人坐在门前,边吃边聊边笑,笑声那么长。吃完后,他就去用晒干的丝瓜瓤刷锅刷碗,我则有模有样的去瓮里打水。忙完后,我们就在大门前的玉米杆上,躺着晒太阳。
再大些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看新闻联播。他半倚在被子上,我坐炕沿边不安分的动着腿。他总是为了省电,白天不开电视,等晚上七点整把遥控器一按,噔噔噔噔噔,是每个假期的声音。我喜欢和他一起看新闻。
阿海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爷爷很是严肃。但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走到我们家,同我小声的说“我和你奶奶想了一夜,你要是愿意,我们也不多说什么。”说完不让我送他,一个人踉踉跄跄,步履蹒跚的走了回去。
工作以后,我会买些吃的穿的给他,他总嫌我乱花钱。但妈每次偷拍的照片里,他都是合不拢嘴的样子。他老了,我每次回家他走路都会更慢一些。我给他端来洗脚水,他拿出我新给他买的袜子,阳光静静地打在脸上,树叶窸窸窣窣的响,我们坐在屋前,天上白云流过。
他走前我最后一次离家的时候,他说:“去吧,我死不了。”可我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不再有力气握我的手。
他下葬前,我在客厅里守着他坐了一夜,我第一次有了生一个孩子的想法。那个孩子会是新的,他会在他的身上活下去。
后来爸给爷爷家上了锁,清明回去时,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毛碎碎。如果他在,他肯定又是洒点水打扫了。我看着心里难受,就转身离开回家,一路上的风景和以前一样,但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回到北京,我像以前一样生活着,在偶尔上班路上回忆童年。但每次阳光好的时候,给家里打电话欲言又止那个称呼的时候,看到淘宝购物车里那双为他选的鞋时候…都有种眼泪要出来的感觉。
很长很长时间过去了,记忆里一直刻着那张写着“永远怀念”的照片。
“永远怀念”,这四个字多么刺眼。
我会好好生活,就像你在的时候一样。
我爱你,我想你,我流着泪幸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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