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生活罢了

　　墙上挂钟里的针随时间不断摆动，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隔壁传来的音乐声从午夜开始一直没停，我能清楚听见他们欢笑与碰杯的声音。　　

　　孤独如影随形，夜晚总是难熬。我起身穿好衣服，决定去临街的路口买包烟。

　　直到楼下，我仍能听见楼上派对的嘈杂。一阵寒风路过我身旁，我哆嗦着下意识合了合外套，随即向前走去。

　　那爆裂的音乐声渐渐被我抛在了身后，空气愈来愈静，这本该是夜晚独有的魅力。两排昏暗的路灯像远古遗留的神像，静静地守护在街道两旁，忠诚一如以往。

　　前方不远的一栋居民楼里，还有一户亮着灯，我认出那是史密斯夫妇的公寓。史密斯先生是金融投资顾问，史密斯太太在家做全职太太，他们是社区里的模范夫妇，有一个两岁大的宝宝，一直都很恩爱，拥有着多数人都艳羡的生活。

　　走得近了，我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声。史密斯先生炒股亏了很多钱，史密斯太太正在怒骂着她的丈夫，混合着宝宝的哭声，刺耳动听。我笑了笑，金钱永远是爱情的死敌。

　　街口转角，在那乞讨多年的老乞丐吉米，正趴在长椅上酣眠。寒风凛冽的像刀片，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身上原本裹着的几张报纸，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寒风无情的撩走。迎面走来几个年轻人，一脚将吉米从长椅上踹了下来，他们好像喝了酒，一边嘲笑乞丐一边说笑着离开。　　

　　临街的超市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店里略有些肥胖的营业员乔治慵懒的趴在收银台上，他的手机里正播放着不知道哪一档真人秀节目。我默默走进店里，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注意力随即又被节目吸引了过去。

　　我来到香烟架前，拿了一包最便宜的胜利牌香烟，又走到冰柜前拿了几罐啤酒。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男子突然冲进超市里，他掏出一把黑色0.32口径的手枪指着乔治，大声叫嚷着，无非就是图些钱。可怜的乔治被吓的扔掉了手机，蹦了几下滑到我的脚边，里面仍放着那档真人秀节目，叫不出名字的几个明星在节目里肆无忌惮的大笑着。我想，如果换作是我，给我足够的钱，我也一样可以笑的那么没心没肺。

　　乔治颤颤巍巍的打开收银抽屉，将一把零钱通通倒了出来，那男子利索的将钱往口袋里塞，动作很熟练，想来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我拿着啤酒和香烟走向柜台，乔治脸上还带着刚才残留下的惊恐，茫然的看着我。那男子也停下了动作。我走到那男子身边，掏出了啤酒和香烟的钱，扔在了柜台上，并留下了一罐啤酒。

　　“请你的。”我对那男子说。

　　不知道为什么，那男子脸上廉价的面具看上去会比真人更亲切。我转身出了超市，听见后面那男子跑出超市后往反方向逃去。我打开一罐啤酒，一边喝一边往回走。

　　转角的老乞丐吉米仍然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地上，我俯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他已经断了气。

　　“活着，很累吧？”我蹲下身，轻声问。

　　他并没有回答我，我有些羡慕他。我将他抱回到长椅上，便又离开了。

　　史密斯夫妇的争吵好像一直没停，女人不断咒骂着她的丈夫，他们的宝宝仍不知情的哭着。史密斯先生的沉默也终于积累到了某个点。当我走过他们窗前时，一声枪响撕裂了街道的宁静，好几户街坊都开了灯，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快速离开现场。还没走多远，第二声枪响也刺了过来，宝宝的哭声也随着枪响沉寂在了这黑夜里。

　　到了自家楼底下，我给自己点了根烟。我没急着上去，因为隔壁的音乐声仍在响着。烟燃过半，几辆警车呼啸着从我面前开过，不知道是奔向哪一处现场。我吞吐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丢进身旁的排水渠里，转身上了楼。

　　当我敲开隔壁门的时候，他们还很嗨，几个染着各种颜色头发的男男女女随着爆裂的音乐摇摆着，那几个将老乞丐踢下长椅的年轻人也在这里，他们正坐在沙发上惬意的抽着大麻。来开门的赤膊纹身男看上去不太友善，因为此时他正揪着我的衣领。

　　音乐声终于停了，连人声也慢慢静了下来，最后就连细微的呼吸声都不复存在。我回到屋子，擦了擦身上的血迹，将我那把科尔特M2000型手枪放入了床头柜里，然后重重的倒向了床上。　　

　　望着有些龟裂的天花板，长长的呼了口气，我有些乏了。真是糟糕的夜晚啊，我这样想着。　　

　　不过没关系，反正明天还是很糟糕。

不过是生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