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湖北交界的山区,每到隆冬季节,天寒地冻,冷风砭人肌骨。虽如此,大雪飘飞对大人小孩来说都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犹如期待一个盛大的节日。
深山的雪每每喜欢晚上到来,这时一家人正围坐在火坑边,劈柴树蔸燃起熊熊大火,狗和猫也在火坑边寻到一处安全的位置闭目养神。火坑中茶树树蔸燃烧的时间长,松树结疤处燃烧时会有油,火苗欢快,窜得老高,舔着火坑上方的炉锅。
炉锅是挂在梭筒上的,梭筒是挂在房檩上的。梭筒是一根活动铁杆,可调节高度。橘红色的火苗在黑色的炉锅下舞得妖娆,炉锅里飘出一缕缕大骨的香味,即便是只熬一点白米粥,它的纯粹的香味也能把你迷倒。
屋内柴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屋,火坑里有火星炸裂的声音,远处松涛阵阵,身边窗纸呜呜。有烤出汗的人跑出去开门一看,惊呼“下雪了,下雪了!”其他的人也都会跑出去,带着惊喜的神情,期待明天雪最好深一点,那样才有可能滑雪。
很多时候,雪落下来都是无声无息。早上眯缝着眼睛,发现屋外明亮了许多,房屋的板壁缝与屋瓦缝都渗出寒光,于是一跃而起,趿拉着鞋把门打开一道缝,看雪有多深。
下雪天对大人最不利的就是用水。水井在屋前地势较低的地方,石阶被雪覆盖住。第一个下去挑水的人必须小心探路,后面下去的人当然可以踩着他的鞋印。但如果天冷雪没融化,那石阶就会变得很滑,有时会听到“哐啷”一声连人带桶都摔下去。不过一般都是挑着空桶摔的,很少有挑着满桶水的时候摔。
雪停了,但冷风依然嗖嗖地吹,这样路面才会结冰。两三天后,比较长的坡道都被大孩子们滑得像镜子,他们脚下踩两片毛竹片,拄着两根竹棍,把竹棍轻轻一点,然后呼啸而下,带着尖利的笑声和得意的大喊。小孩子则只能在池塘或者稻田里把家里的板凳偷出来,倒搁在冰面上,或推或拉,虽不能如风,倒也畅快。
雪大天冷,蔬菜还是要保证的。大人在风雪到来之前就已经在菜园里挖出了地洞,把萝卜白菜放里面,上面铺上稻草,再堆上泥土,这样就免于冻坏了。吃的时候再去掏,依然水嫩光鲜。
下雪天大人们的快乐也多,男人们会邀约去打猎,打得多的是白绵,书名称果子狸,偶尔也会遇到野猪。女人们会聚在一起纳鞋底,拉家常。听到山后猎狗的叫声、男人们的呼喊声合奏时,女人和孩子便从屋里飞跑出来,看山上的阵仗。有人喊了,“看,看,前面跑的是白绵”,只见半山腰猎狗飞奔,猎人也在飞奔,如风一般,看得人血脉贲张。
下雪天最宜群体活动,比如熬糖打糍粑打豆腐。大家各自背着柴火、糯米、黄豆、玉米,男人们把蒸熟的糯米放到石臼中抡动木锤捶出懦米的懦性。捶好后再搬到案板上揉搓成小团,放到模子里按好,模子的花纹便印在了上面。遇到大人心情好的时候,小孩子也会被允许参与其中。
最妙的是春节那几天能大雪铺地,红红的对联映得分明,碎炮仗壳散落在雪地上莫名的透出一种快乐。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冬天是一年中难得的享受时光,人们在冬天积蓄能量与欢喜,准备迎接又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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