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风沙，十年悲茄，却因你一杯浓茶，念了归家。
（一）
秋风乍起，湖水悄然生寒，清寻自梦中惊醒，嘴边仍留一抹浅浅笑颜。
只是黑暗中，无人可窥见其绝美的容貌。
也没人看见，美人身着罗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便是风情万种，顾盼生姿。
清寻轻轻抚摸胸前戴着的环佩，一只白哲柔嫩的素手自薄被下探出，轻点了眼角生出的一条细纹。
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待睡意消了几分，才撑坐起来，将壶中的剩酒饮尽。
这酒并不醉人，她酒量也并非小，但此时此刻，却有些熏熏然。
清寻抱着薄被，呆呆地看着漆黑一片的江面，眼中充满了怀念。
想来，自己来这江南也有十几年了，记得当初也是这么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艘小船，三个人儿。
依稀记得，那时鬓角生出星星白发的父亲，刚刚及冠的兄长，以及豆蔻年华的娇小女孩。
父兄的模样自己还记得，但自己……只怕他们二人已经认不得了吧。
月亮穿过厚厚的乌黑的云，终于散发出了光芒，美人弯下柔弱的腰肢，低下螓首出了船舱，往事也随着月光，伴着喉中酒气，一股脑涌上了清寻心头。
当年，天似乎都是黑色的。
北方战乱，故乡已经没住人了，母亲去得早，自己跟哥哥打小就是父亲带大，父亲在乡中当里胥，家里虽是小门户，但也生的一个书香世家，自己也由此通了礼仪书画。
可狄国的马儿比大卫朝的更加健壮，狄国的战士比大卫朝更加凶猛，边关之地接连败仗，就连大卫朝的首都也由江北之地迁往江南。
当年，虽是逃难而来，但族中长辈散尽了家财，花光了人情，终于寻得几艘小船，逃离了家乡，一路上有父兄照料，自己倒还没受半分罪。
可男儿终将拿吴钩，去杀尽狄国寇敌的。
家中叔伯，族兄弟伙同了一众乡人，皆提刀剑返回了江北，而自己一众妇孺，则被留在了江南。
可一年过去了，两年，三年过去了，一晃就是五年。
昔日的少女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家中父兄，一众乡人，硬是连一封书信都未寄回。
只可怜那娇滴滴的美人，每天都要去码头驻足等候，一天，又一天。
昔日乡人的妻室大多改嫁了，与清寻同龄的少女，也都嫁于了当地小子。
清寻生的美貌，登门提亲者络绎不绝，婶婶劝过清寻，要说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清寻哪里有半分心思嫁人。
父亲未归，家兄未至，自己如何能安得下心。
后来，清寻辗转直下去了扬州，只因她听闻，扬州多贵人。
她想着，要是有贵人肯帮助自己，找到父兄或许不是没希望。
再然后，清寻成为了竹翠楼花魁，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以尤善琵琶而闻之。
那时，扬州人都知道，竹翠楼有个清寻，曲罢可叫善才折服，妆成能让女子生情。
但美中不足的是，没有人曾见到清寻笑过。
曾有人花重金，也有人施奇珍异宝，可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少年俊彦，清寻也只是俯身行礼，轻弹琵琶。
清寻面纱遮面，但无人不知，她是绝世佳人。
唯一为人所知的是，清寻每次碰见贵人，都会过问一句江北的战事。
一转眼就过了八九年，清寻还是当年的清寻，明眸善睐，可竹翠楼却是有了新的花魁。
那一天，清寻看到年轻的花魁，仿佛见到了当年的自己。
清寻摇了摇头，跟妈妈赎了身，孤身回到了那个码头，当年自己就是在这里登船，当年也是在这里，自己度过了五年光阴。
她没有去找已改嫁的婶婶，而是在附近买了一个独院，收了一个丫鬟，也多了条渡船。
每日，她都会拿着琵琶，前来船上，有时候会在船上过夜。
有时候，手中也会多一壶酒。
清寻坐在船头，端坐着，不一会儿，一曲《霓裳》娓娓道来，大弦嘈嘈，如疾风骤雨般落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