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相拥一生你也法获知他(她)的过往，有的人不一样，她活着非常的坦荡透明，相聊几句，你便知其一生的跌荡起伏坎坷人生以至烙在了自已的记忆里透于骨髄无法自拨，只能用写故事的方法把她写下来以告慰自已对她为人的敬重。

这位老者，肤色白净，眼晴灵秀。说话的爽朗与清脆声跨越了她本人的年龄，仿佛是在听女孩唱歌。如此悦耳的声音打动了我，引来了低头看书的我与她攀谈的兴趣。因为坐等医生的对号入座的叫号，得以与她对答了起来，互相礼貌性问候对方的病名，诱发的起因，随着话题的深入我便知道了她叫王秀芝，今年75岁是家中的小女儿，父亲是一位医者仁心，旧扗会是名门旺族，书香门第医者世家。因为是最小的所以得聪得只能用“溺爱”二字形容。所以，任性而刁蛮从小古灵精怪，口无遮拦。养成了随性而直来直去从不会想到，惹从口出这一词。为此在文革中因为黑五类吃了不少苦。比如吧，当年上山下乡因为梗直，顶真，与从不妥协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好的吧，会善意提醒，要学会融入，学会圆润处事。而歹人便千方百计找你碴，以达到一介私利。当年我也算一文化人吧，虽是黑五类，但他们也需要会算帐的人，于是我小小年纪便管起帳来，是大队的会计，有一定的话语权，他们能否拿到村里人的辛苦钱全凭我的定夺。

她告诉我。

记得很清楚，当年一起插队的同学，上海人某天送了我一本刘少奇谈《共产党宣言》的书让我认真阅读，令会精神。当年虽然我接过手中，心里没少骂他，有病啊，你又不是党员，我也不想入党，为何送此礼物给我？直到多年(大概几十年了吧)后来的他，已是南京大学的教授了。一次在电话中聊天，他很认真严肃地问:“秀芝啊，你现在还是快人快语，恐怕我当年送给你的《共产党宣言》一字未读吧？”。

她笑着眯缝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眼里有了凄迷却说:“好在我没阅读，要不我也会攻于心计，活着会很累吧？这是一本，本可以改变我命运的书，却被我遗忘在了乡村，辜负了同学对我的一片爱意”。她长的叹了口气，气氛变的凝重，很久很久，久到我多快要窒息时，她吐出了一句“如果当年我读了这份《共产党宣言》也许我就学会了发展自己，壮大个人的能力学会与社会斗争的本领。”

我从她那清彻的眼睛里读到了遗憾，少年不懂愁滋味的一抹情绪的波动。

后来………………………………

因为那个年代讲究成份，所谓的黑五类，于她很难跨越。在大返城后，怱怱地找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生嫁了。一来是洗白出生，二来年龄也大了，所谓的老大不小让自已处在了进退二难的境地。

也许是农民孩子的劣根性吧，也许是农村人的眼格小吧，总之我的父亲死后，一切他能利用钱权交易都失去后，于是他的家人对我换了一張脸，我们夫妻因为他母亲的介入生活闹的不可开交，终于有一天他们对我下了狠手，打得我死去活来。我的儿子问：“妈妈你对这个至你死地的家，为何还剩仁心？为何不离婚？”唉，我恨自己啊，为何生在旧社会还余老思想，三从四德的臭病。要不，我的孩子一个复旦大学的高材生不会因为想不通，父亲的家人为何要向妈妈下黑手而疯掉？

现在人都好，不和便分手，不会顾及到他人的感受，而是只会让自已活的舒心。

改革开放后，鱼池肥了，水深了丈夫一家人的心坏死了，他们弃我们母子而不顾。

但这个男人很渣的，有一年他的母亲患上重疾，躺在了手术台上，身为儿子的他却不肯签下这个字，怕老太婆万一手术失败，人留不住，钱打了水漂。怕老家姐弟不出钱却只剩责怪，怕……，时间在一秒流失，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是我签了字，为这恶婆婆捡回了一条命。

我的邻居抱怨，为何救这样一个歹人，他们对我恨铁不钢。要没有这坏老太，我的儿子也不至于疯掉，而我也不会受不了儿子得病，而吞下过量的安定。

我是死过一回的人，要不是我的三姐姐当年放下手中的一切，从北京回到杭州陪伴在我身边，帮我理顺了这个家，给我在单位争取到了房子，工资。没有因为干了蠢事，而掉了工作。

我凝视她脸上挂着的那一味笑，分明透着凄楚和酸凉。她说:我的三姐也说，“侬是吃苦却不涨记性。”

老人长长的眼睫毛上，挂着盈盈的泪滴，她又陷入沉思。晃悠着，好是隔了一个世纪，三个时代。她努力地拨出记忆的泥地，换过气来，轻轻地抽呢着：我现在担心的是儿子，他没工作，我走了，他……。我无法找到宽慰她的话语，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在这尬尴中，有一高大，微胖的男子走来，轻声细语地向她说着什么，看着她温柔如月的眼神盯着他，我心明白一切，于是便起身告别了这对母子。

当我出医院再次见到他们，在夕阳的余辉下被拉长的身影这对母子，显得那样的孤独无援，不免为他们的未来担起心来。

老人患的是骨坏死，从某意义来说，它也是一种了癌病。很痛，钻心地痛，晚上常常被痛醒。而医院很是无奈。只是医生老好的，他们只差没告诉我回家去等死。而是象征性地给我医治着，有目有样地弄几片药安慰着我，让我腾升希望。

只要我能活的久远一点，我的孩子就少受点苦难。

隔着空气，耳边传来她的回声。

我们是母亲也是病人。

带着岁月留下的病残躯壳，却负重着时代车轮前行带给我们的生活重压。希望能活着，活的更久点，看着孩子幸福多一点，再多一点。

        2019    6    28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