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今年68岁, 1950年 生人,属虎,大我两轮。父亲姊妹7人,行小,上有4个哥哥(大哥、二哥已经去世);两个姐姐(均已去世)。父亲出生两个月时,爷爷因病去世,由奶奶带大。在他13、14岁的时候,因家境贫寒,难以生存,被过继到同村的妇女主任家里,上初中时又被撵了回来。后一直在家里务农,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因字写得漂亮,被推荐到武安市粮站工作,几年后分配到矿山村铁矿做了一名正式的井下工人,后从事测量勘测工作,再后来去劳资科做了一名骨干,懂财务工作,在单位成立的实业开发公司任过职,做过销售,再后来退休。退休之后也没闲着,做过养殖,卖过玉米种子,他这生做过好多工作,具体不是太清楚了。总之是一个勤奋、务实、大公无私、爱岗敬业的 “革命老干部”。
对他的最初记忆,是在弟弟出生的那一年。我那年5岁,姐姐6岁,我和姐姐高兴地从姥姥家往自家赶去,自是一路的欢喜!还能想象出当时我和姐姐一人披个红色小斗篷,连蹦带跳的雀跃!回家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父亲从外地赶回来了,正在拉锯木板,制作烤床,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一个50多公分大小的小烤床就精致出炉啦,很是漂亮!没想到父亲还有这木匠的手艺。
他平日里对我和姐姐唠叨的很少,每周回家一次,回来后又得匆匆去地里干活,好不容易见孩子一面,说话的时间都有限,哪里来的时间批评教育啊!我和姐姐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说家里的教育条件太差了,想让我们姐俩跟他去单位的子弟小学读书。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是既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我也可以去城里上学了,担心的是我们是单职工的娃咋和双职工的孩子相处呢?似乎多了约束和胆怯,但看到父亲很专心的样子,我们只好听话跟着去就是了,没有丝毫的言语。庆幸的是去了以后当场摸底考试,我俩数学的成绩都很烂,老师找父亲谈话,担心我们姊妹俩个来了也跟不上,他们谈了很久,出来问我俩的意见,当然选择不转学啦,接着回去在村里完成小学的学业!那个时候不懂得教育是个啥,反正小伙伴们到点儿上学,到点儿回家,遇到农忙时还可以请假回家干活呢!也只有那才是我们该有的最真实的生活!父亲的希望落空,不知他有啥感受,是否当时我和姐姐考的烂成绩,让他在老师和校长跟前没面子,或者觉得我俩学习成绩不争气,没有培养头,让他认定姑娘家家的爱咋咋地吧,就不得而知了。当多年后和他聊起此事后,我明确告诉他说其实我们当时是不想去你那儿读书的,听到不让去上了,我俩满心的欢喜┅┅从他的脸上我看得出他还有一丝丝的困惑,这困惑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小时候父亲在我心中的印象,似乎不是太清楚!只知道他每个周末到点儿回家,每个周一一早又骑车子按时上班,似乎年年如此,我和他交流沟通的时间总是很少,也从不想跟他说些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他帮我们解决的!他总是默默的在做一些工作:比如,我考的好了,他问我需要什么奖励,我只是顺口一说,他总会在考试完得那个星期给我带回来,给我奖励的时候,也从没有过问过到底考的咋样!似乎考的好坏和奖励没有多少关系,也许只是他想找个借口,满足一下我们的需要吧。他会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时不时给我们带笔、带本之类的学习用具回来,在拿到东西之后,我都会在同学面前炫耀一下下。总认为是他不知道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如何在孩子身上花些心思,他永远有他的事业!工作就是他的所有!也许看到他的同事如何对待孩子,他也会如此效仿,故也认为我们也许应该也是这样的!他对我们的爱是一种默默地看着你,什么也不说,看着你们慢慢长大!难道这就是父爱!深沉稳重如山!
小的时候和父亲交流甚少,对他的印象是种想象中的完美!每当提起他,都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自豪!有一位吃商品粮的父亲,自是无限荣光!他会带你体验村里同伴们不曾有的体验。暑假没事时他也会接我们去他那儿小住几天,带我们去宣传室看《霍元甲》《陈真》当时风靡一时的电视连续剧。那个时候农村里是没有电视机的,看电视剧只能在单位的宣传室才能看到;也曾在周末时带我们姊妹三人乘车去丛台公园玩过,买冰淇淋给我们三个尝尝新,那是我至今以来吃的最好吃的冰淇淋,现在想起来都有一种奶油的甜香味!当女儿长大后的有一年我带她去公园品尝我小时候吃的冰淇淋时,寻了半天,那个推冰糕车的老奶奶不知去了哪里,就连当初卖冰淇淋的地方也不能清晰地记起来!如果说母亲给了我生活的本能,那么父亲给我更多的是去见见世面的机会!母亲给了我们朴实,父亲给我们的是真诚!
儿时的记忆总是短暂!我们渐渐长大,父亲渐渐的老去!我和姐姐相继出嫁,均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结婚后即使再苦再难,我总是报喜不报忧!在最艰难的那几年,我们咬咬牙也就过来了。第一次和父亲发生冲突是2007年的冬天,他因病住院,给我打了电话,我立马请假出发赶往医院!快到武安时,弟弟打电话告诉我说转到邯郸了,我半路改成去邯郸的公交车,到了邯郸已经办了住院手续,医生交代病情,说病情严重需要转上级医院就诊。但去上级医院转诊的路上风险还是很大的!考虑再三,只能先转院再作决定,在省二院急诊观察三天,无任何转机,想转到病房住院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大家心情都处于一种低沉的氛围中。
在老公的帮助下,最终到北京接受了正规治疗。在他术后的第二天,正遇家里赶会,母亲自己在家里肯定要接待很多亲戚,父亲在床头让我给母亲打电话说抽屉里放着500元钱,让母亲先拿去来招待亲戚。当我打电话给母亲时,电话的那一头母亲告诉我说“已经找邻居大娘借了200元钱”。放下电话,我在电话亭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埋怨他对我母亲那么小气,那么抠门,甚至生气地告诉他,我不要再伺候他。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更多的是失望!在我的意识内,他可以不管我,我也不给他添加任何的麻烦,但不能不管母亲!
对他的抱怨油然而生,也许是一种得不到的愤怒!一种无奈后的无力!他是我的父亲啊!我怎能抱怨他啊!良心的谴责,让我不再去关注自己的感受,悉心照料,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说不出的疙瘩!我也说不出是什么,但总觉得有些堵!父亲慢慢好起来了,出院回家后,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我也借此机会好好地数落了他一顿,出乎意料之外,他没有任何的解释,表情中透露出对母亲的歉意。至此以后,我心上的包袱也放下了。和他沟通起来自然多了起来,有时竟不顾尊卑大小,指点父亲种种的过错,他都不做解释,他会认真思考你说的每一句话!自此之后也慢慢理解了他的苦衷!我和父亲真正的沟通是在和他争吵之后!看似荒诞,其实没有了顾虑和拘谨的交流,才是有意义的开始啊!
父亲自幼因家里穷,被奶奶过继给别人家,估计当时是为了给家里省下一个人的口粮吧,谁知又被别人给送回来了,自然这口饭是省不下的。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处处小心翼翼,唯恐被再次送走,被哥嫂数落嫌弃。母亲在那个时候嫁了过来,两人相依为命,自然也是为了在这个家族中活下来,并且要混的有模有样!他俩都有一种倔强不服输的性格,不向命运低头,靠自己一双手,踏踏实实,省吃俭用,在维系着一切关系,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和父亲从不沟通到沟通,从不理解到理解,大约经历了我大半生的时间。不能说现在我很了解他,至少是理解他更多一些!如果说我能感受到母亲的感受,我能猜透母亲多半个心思,但对父亲的感受我是触碰不到的!他压抑的更深,甚至不给我们了解他的机会,甚至以躯体的形式表达着自己的痛!别管怎样,如今我可以和父亲说说笑笑,任性开玩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拘谨和顾虑;可以和他搭讪,戏谑喊他“这个老头”;可以挽着他的胳膊去逛街;可以天南海北胡侃一番;不高兴时就倔他一下,沟通也越来越顺畅了……所以我是幸运的,依然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在父母面前撒娇!我又是幸福的,爱我的人依然在爱我!只是有种爱需要慢慢体会!那就是父爱!不露山不显水,只是在默默的关注着,静静的看着,欢喜着你的欢喜,痛苦着你的痛苦!寂静欢喜!默然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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