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徐莉芬刚出场时(无意冒犯,只是这三个字已成符码),有一种凤姐的气派。
“那个一班的多媒体怎么坏了,第一堂课就得去空教室了”
尖锐的声音,在宽阔的走廊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凭这音色里透着的那股泼辣劲,就让我心头一振,果然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虽然早有耳闻,我依旧为我接下来的两年默哀了两秒。
要知道,我的偏科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也就两秒,她便从我身边走过,红色丝质的裙子晃了晃,风风火火的。回过神的我,回教室,搬凳子,书,笔记本,一股脑的抱着,颠颠的去了九班。
刚刚坐定,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名字一说,要求一讲,开始上课。一句开学第一节课该有的废话都没有,干净利索,就像个熟练的杀猪匠,手起刀落,衣服上连一滴血都没溅上(划掉)。
抄笔记,做练习。虽然没觉着自己有差错,但看着她笑语盈盈的走下讲台,条件反射,神经组织告诉我 我完了。
祈祷着她饶过我,然而凭借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墨菲定律依旧毫不延迟的发生了。
我捏着我的笔,笔里的水才刚刚用了一次,教室抽屉里还有还没吃的面包,班上的人连脸都没认全,难道我就注定停留在这冰冷冷的砧板上,充其量留下一个诡异的眼神?
她踱到我的身边,俯下身来,开口温温柔柔一句“宝贝……”
一个哆嗦,如果吐鲁番到漠河有票卖的话,这两个字一定是性价比最高的了。
她转头,回到讲台。
也不写字,也不抬头,只管用手指甲拨弹着讲台上的粉笔灰。缓缓的,轻启朱唇:“大家是不是觉得本子不够啊”
不管怎样,有惊无险。现在想想这或许是两年来最幸运的一次了。
下课铃前,徐姐姐准备挑一个平儿,哦不,是课代表。
一男一女,真好。
留了一堆作业,和徐姐姐第一次交锋就这么过去了。
二
诸君看到这,以为是个喜剧吧。才不呢,这种实在不是本柠檬的风格。实际上,本柠檬的数学学的真是挣扎。其他人的数学波动可以叫起伏,我本人的数学简直就是海啸。
跟着我心脏一起跳的,大概还有芬芬姐吧。
当然我开始不是这样想的。理所当然的,我觉得所有数学老师对偏文科的女孩都不待见。
芬芬姐成了我高中阶段的假想敌。我以为,我与她暗地的较劲,算是文学与功利的战争。
我以为永远是我以为了。
和芬芬姐的第二次交锋,就在她指着那张试卷,半笑半无奈的问我怎么回事。
我没有应她的话。
我觉得自己当时是个就义的战士,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君便的感觉。
后来,她敲着试卷一字一句和我说“我和你说过,女孩子想这么多不是什么好事。”
我尬笑的拿着试卷走了下去。试图用无所谓遮掩内心的触动。
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都记得那张试卷我考了多少分,更清清楚楚记得那句话。
三
即便记住了,那句话也并未真正听进去。
我习惯了在她的课上,在那种气压值里还发呆神游。也习惯了在数学改错本的页缝里写满密密麻麻的心事。
我真心抱怨过她,抱怨过每晚的作业,以及永远改不对的错题。也畏缩过,她的晚自习,我连布语文作业的勇气都没有。
我本人真如个斯德哥尔摩的重度患者。
每次听她骂我们,都憋不住的想笑。我从来没见过如芬芬姐那样会骂人的人,真真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她大概也不知道,每次她训我们时,我就在白纸上划下一句: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总之,你害怕,却也未必讨厌的起来。
在这里,突然想到句芬芬姐的至理名言:“你和猪待在一起久了都会有感情的,你和数学待了三年,我就不信你没有感情。”
好吧,我承认。我还真喜欢过数学,很努力的解着题,也尝过那种接出题的喜悦感与成就感。可那背后的数学精神,也不知几时能稍微知道个皮毛了。
四
教数学的老师,总给人一种严密的逻辑思维感。芬芬姐就不然了,我不夸张的说,她也许是我高中阶段遇到的最容易被感动到的,最护犊子的老师了。
也时而羡慕的提及其他班数学大牛,也曾因有过排外的情绪而为人诟病。
却也煽情,温柔。
同学跟我说,芬芬姐是劝高职那段时间为数不多的让她坚持下来的人。虽不免有些学校红白脸的需要,但那段时间,所有的鼓励都弥足珍贵。哪怕是,以苛责甚而针对为表现的鼓励。
做了老师的人,有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明知自己可以温和一点,却还是想生气。
印象里,她常常一个人趴在教室最后的桌上,时不时叫一两个人,骂几句,讲几句。
在那“白色恐怖”的时期,我竟还有心思去观察她或沉重或随意的姿态,自然也惴惴不安于下一秒是否就轮到自己了。
陛下大人向往的教育有点像道家的无为而治,她有点传统儒士的感觉,为了某一个理想也奋不顾身,殚精竭虑过,还好也是执而不迂的。
五
我没想到,我这人生里第一束玫瑰就来自芬芬姐。
一场父母没来的成人仪式,我和霍霍笑着闹着互相过这场典礼。
芬芬姐忽然上前把手上属于老师的花送给了我,顺道给了我们个巨大的熊抱。同我们说“没事,老师也是父母。”
我在后来思考过师生关系中的双向暗恋,也常常想起这句话,总愿意相信她那句话真是出自真心而非被什么指标绑架的。
人总会被时代裹挟着前行的,违了初衷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好多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计较少点,想少点,生活也简单多了。
芬芬姐的高考前最后一节课,也没讲什么我爱听的废话。只留下了一句“要成为一个成熟的人,面对成熟的高考。”
她大笔一挥,在我们的黑板上留下了很接地气的祝福。
回忆里满满都是她给我讲的一道道数学题,一个个无奈的分数,偶尔在课堂上带着笑意讲她的孩子,她以前的学生,以及最后那段时间苦口婆心的教导。
一群老师甚至在办公室里说“谁谁谁,我领了”之类的话,为了我们一分两分的教导。
我有时候觉得我也是爱极了这样爱憎分明的生命,带着点小癖性,虽未受到更大的赞扬与热爱,却也真真正正尽了那么一份心力。
难能可贵的就是真实了,和你谈最赤裸裸的现实,直接残忍却见效过。
我有时候,也觉得当一些所谓的评价数值真正变成个人竞争力的提高,甚而与GDP的贡献率挂钩,我们的教育才真正成熟了吧。
师者就是师者,不是被绑架在神坛上的模范,更不是用来粉饰太平的中坚力量。
我们要成为一个师者,还就需要真正投身学科教育的一批人,而非什么APP上排名前位的人。
我佩服我遇到的所有师者,以这样与那样的形式真诚的服务于“传道受业解惑”。
六
还是想起了那次看到的芬芬姐的微笑。
徐莉芬二三事 💙💜💚另外纪念下我跌宕起伏的成绩趴。
徐莉芬二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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