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秋田》

《母亲的秋田》

  今年不知何故，中秋时节，扬起了淅沥小雨，这雨一直持续了几天不见转晴。中秋正好是白露。白露已过，秋种就开始了，只是今年天不晴，秋田无法种到田间，农人们都焦急的地等待着天变晴。而我则无事可干，一整天窝在家里，听着窗外点滴到天明，心里不由生出一股喜悦之情。

我是素爱雨季的，特别是秋雨。那淅沥沥，潮润润，点点滴，如催眠絮曲，如静夜呓语，如慢慢无法寄出的相思，总会在秋夜敲击窗扉。

故乡是在秦巴山脉以西的群山中，这里的秋季要其他地区冷一些，特别是有飘洒秋雨的日子，免不了要紧裹衣服，缩手缩脚走过流着污水的街道。这里每年秋季一到，天变的广袤而廖远，一切植物开始由绿变黄，然后结仔衰落。秋季成了衰落的季节，也成了种植希望的季节。

这样的季节里，秋种却异常忙碌。每个雾霭沉沉的晨曦，到处都回荡着回牛声，到处都可见行色匆匆的庄稼汉焦急而有理的步子。只是今年怕要等上一阵子了，中秋的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在惬意地感受着秋雨的细润，母亲却在焦急地等天上出现灿烂的阳光。

   前一段时间，我将目母亲接到我居住的城市里，这几日，母亲要急着回家种秋田，但苦于天总是下着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母亲也就在家里一边念叨着天快点晴，一边又想着：天晴了，秋天因久时未曾落雨而干旱导致无法播种。我就劝母亲说，不要着急，等天气好了再回去种田，但她还是天天焦急，天天雨不停。

母亲是闲不住的，我叫母亲来住在城里呆几天，也可以享享所谓的“清福”，但她总是干活。或者是拖地，或者把家居全部都抹一遍，或者洗衣服，总之一切家里的活计，她都要干。我和妻子在家里反而觉得不甚恰当，那有子女歇着，让母亲干活的道理。我总是劝母亲，这些活不用干，母亲说她闲了就呆不住，我和妻子便也就作罢，由着她去了。

母亲来了几天，便开始惦记家里的农活。我一再劝母亲，不要想那么多，但她总会念叨。她说白露过了，就是种庄稼的时候，我们家没有牲口，还得提前找好种秋麦的牲口，不然错过了时令，来年的庄稼就没有保障了。我劝母亲出钱叫人犁地就可以了，但母亲总是执拗地认为庄稼人就没有出钱种粮食的道理。

母亲今年五十有二，也许在城市人眼中，还不是大年龄。但我母亲是从困难时期走过来的人，舍不得多花一分钱，很多时候，即便生病都不去看医生，一直扛着，结果到现在落了一身病痛。手头有点钱总是省着，省着给孙女买零食，但她自己从来都不舍得花。我常常会给她手里塞钱，但她总是留着，逢年过节全部给了儿孙。

很多时候，我会注视那个瘦弱的背影而发呆，看着看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是那种小脚农村女人，识字不多，但会算账；身材不高大，但为这个家撑起了一片天。

今年妻子生产，母亲便来伺候月子，我也恰巧在家，就和母亲呆的时间长了一些。而往年我在家里的累计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月。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感觉幸福而有滋有味。这是我现在才品出来。以前总会嫌母亲唠叨，任何事都叮咛再三，嘱托再三，现在感觉这是一种有内心而出的关怀，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母亲。

妻子生下宝宝已经半月有余，一切的事情其实没有母亲的帮忙，我照样还是可以得心应手。但为了让母亲多在城里待一阵子，也乘此机会好好歇歇，我便让母亲伺候月子。母亲也时常唠叨说，我们姊妹四个，我媳妇、弟媳，还有两个姐姐的月子都是她伺候的，她早已习惯了。

每顿饭，我都会给母亲打下手。但其实我完全可以自己干，如果我干了所有的活，母亲肯定就呆不住了，一定就会惦记家里的农活，所以，我只是帮母亲干活，这样一来，她就不会觉得无事可干，也就能呆住了。

记得母亲刚刚来到城里的那几天，总是不能适应。早上，我和妻子都睡到八点以后才起床，母亲便早早起床，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或者出门去大街上溜达。我对母亲说，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再说城里也不同于乡下，起那么早也没事干。母亲总说她睡不住，天亮了她就醒来了，躺着还不舒服，不如早起。后面渐渐适应了，母亲也可以睡到七点半左右才起床，这让我很欣慰。

中秋节那天，本来打算带着母亲去外面吃一顿，但因妻子和孩子无人照料，母亲又执拗着不去外面买着吃，便也就作罢。晚上母亲做的揪面片儿，我一改往常吃了整整两大碗。

以后的几天，总可以看见母亲，时不时注视着窗外，我知道母亲惦记老家的秋田。

父亲出门打工后，母亲就承包了家里的一切活计。我平时也很难抽出身去帮他干活，但每到收获的季节，她总能给我带来一些城市里所没有的家乡土特产。

   天持续下了五天，还是晴了。第六天母亲便试探性地问我：“我想着回去种秋田，种上了我就来伺候佳怡。（佳怡是我的媳妇）”。我就说：“你去吧，我一个人能行。”母亲便收拾了一下她的东西，出了门。我把母亲送上了回家的客车。

晚上我回到家里做饭时，发现母亲走之前已经把最近几天要做饭的蔬菜都清洗了，而且还在盆子里窝着一团面团，我的眼泪就来了。

如今，我坐在窗前看着秋阳下落，心里不由思念起我的母亲来。

最近天色异常地晴朗，希望暂时不要再下雨，母亲的秋田就可以马上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