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01周六晴D1
“志道乐学·国学经典”D509
《庄子》外篇 天运
所谓“天运”,即各种自然现象无心运行而自动。有所不同的是,在这一篇中,庄子首先从自然发展观的角度提出了对天体认识的有关疑问,庄子关注天地宇宙的运行,认为是“六极五常”作用的结果,还认为统治者的行为应顺应这一自然法则。他强调天道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自然之道,而帝道、圣道、人道等要效仿天道,因此它们都不能墨守陈规,应与时俱化,绝不滞留于陈规旧迹。
钟泰先生总评此篇说:“此篇之意,全重在一‘运’字。‘运’者,上篇所云‘天道运而无所积’、‘帝王运而无所积’、‘圣道运而无所积’是也。故虽以‘天运’发端,而所论皆帝道、圣道之事,如庄子答太宰荡之问仁、黄帝告北门成之问乐、老聃之两语孔子,皆论圣道之运;师金之答颜渊、老聃之语子贡,则论帝道之运也。而帝道、圣德非有两事,一皆本之天道。故以孔之‘与化为人’终焉。‘与化为人’即与天为人,而不言天而言化者,化则兼天与运二义而有之。天道之活泼泼地,于是乎全盘托出,读者可不加细玩乎哉!”
清代方人杰说:“入理能深,出笔能浅,尚矣,然不足多也。深入精微,曲折尽致而不晦暗;浅出笔墨,情事毕达而不肤漫,斯为多耳。读《天运》篇,知其经营惨淡于心目之间者不知几时,而有此至精至密之作,鬼斧神工未易有也。”
北宋王雾说:“夫无为者,天之妙道也。天道之止于无为,则其道所以不为神。惟能无为而为之,然后道妙而神矣。庄子因而作《天运》篇。”
一
【原文】
“天其运乎?地其处乎?日月其争于所乎?孰主张是?孰维纲是?孰居无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机缄而不得已邪[1]?意者其运转而不能自止邪?云者为雨乎?雨者为云乎?孰隆施是[2]?孰居无事淫乐而劝是?风起北方,一西一东,有上彷徨[3],孰嘘吸是?孰居无事而披拂是[4]?敢问何故?”巫咸祒曰:“来!吾语女。天有六极五常,帝王顺之则治,逆之则凶。九洛之事,治成德备,监照下土,天下戴之,此谓上皇。”
商大宰荡问仁于庄子。庄子曰:“虎狼,仁也。”曰:“何谓也?”庄子曰:“父子相亲,何为不仁?”曰:“请问至仁。”庄子曰:“至仁无亲。”大宰曰:“荡闻之,无亲则不爱,不爱则不孝。谓至仁不孝,可乎?”
庄子曰:“不然。夫至仁尚矣,孝固不足以言之。此非过孝之言也,不及孝之言也。夫南行者至于郢,北面而不见冥山,是何也?则去之远也。故曰:“以敬孝易,以爱孝难;以爱孝易,而忘亲难;忘亲易,使亲忘我难;使亲忘我易,兼忘天下难;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兼忘我难。夫德遗尧舜而不为也,利泽施于万世,天下莫知也,岂直大息而言仁孝乎哉[5]?夫孝悌仁义,忠信贞廉,此皆自勉以役其德者也,不足多也。故曰,至贵,国爵并焉;至富,国财并焉;至愿,名誉并焉。是以道不渝。”
【注释】
[1]意者:猜测。[2]隆:兴起。[3]彷徨:来回游荡。[4]披拂:煽动,操纵。[5]太息:感叹。
【译文】
“天在运行吗?地是静止的吗?日月交相辉映吗?是谁在主宰着一切?谁维系统治这些现象呢?谁无所事事推动运行而形成这些现象呢?猜测是因为有某种机关的强行控制使它们不能平静吗?还是因为运转不息而不能自己停下来呢?云变成了雨吗?雨变成了云吗?是谁在兴云施雨呢?是谁闲居无事贪求欢乐而促成了这种现象?风起于北方,一会儿西一会儿东,在天空中来回游动,是谁吐气或吸气造成了云彩的飘动?还是谁闲居无事煽动而造成这样的现象?我斗胆地请教是些什么缘故?”巫咸祒说:“过来!我告诉你。天地有六极五常,帝王顺应天道发展的规律,天下就会太平,违背这个规律,天下就会大乱。对于九州百姓聚居的事情,治理成功,道德完备,帝王的功德普照天下,人们则会拥戴他。这就是上古帝王。”
宋国的太宰荡向庄子请教关于“仁”的问题。庄子说:“虎和狼就是仁。”太宰荡说:“这话怎么讲?”庄子说:“虎狼也能父子相互亲爱,为什么不能叫做仁呢?”太宰荡又问:“那什么是至仁呢?”庄子说:“最高境界的仁就是没有亲。”太宰荡说:“我听说,没有亲就不会有爱,没有爱就不会有孝,那么至仁就是不孝,可以这样说吗?”
庄子说:“不可以这样说。不是这样,至仁是高尚的,孝本来就不足以说明它。前面说法不是以孝为过,而是说孝还不足以尽至仁之义。往南去的人到达郢都,面向北方而不见冥山,是什么原因呢?距离太遥远了。所以说做到尊敬而履行孝道容易,做到仁爱而履行孝道难;做到仁爱而履行孝道容易,忘掉亲情就难;忘掉亲情容易,让亲人忘掉我就难;让亲人忘掉我容易,让我忘掉天下人就难;忘掉天下人容易,使天下人忘掉我就难。盛德遗忘了尧舜因而尧舜方才能任物自得,利益和恩泽施给万世,天下人却没有谁知道,难道偏偏需要深深慨叹而大谈仁孝吗!孝、悌、仁、义、忠、信、贞、廉,这些都是用来劝勉自身而拘执真性的,不值得推崇。所以说,最高贵的,摒弃一国的爵位而不顾;最富有的,摒弃全国所有的财物而不顾,最完美的心愿,就是摒弃所有的名誉而不顾。正因为如此,大道是永恒不变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