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梦魇》

//王博

无法连线的阴阳相隔

不如寄梦

梦境却是绝境，道途凶险

昨夜入梦的

是我站在老家的后山上

看到滔天巨浪呼啸而来

吞噬了母亲和姐姐

孩子和爱人不在梦境里，不知所踪

无暇顾念，连悲伤与喘息也不能

一路逃蹿，遇树上树，遇山上山

爬到最高的峰顶

洪水依然紧逼，近在眼前

洪水里裹挟着母爱，似乎还有我所有的人生挣扎

努力想要得到的自己的、别人的财富和名望

排山倒海而来

它所裹挟的，是我努力想要而得不到的

如今唾手可得，我只要停下脚步

然而我在逃，我在逃什么呢？

因为要付出生命么

因为得到了再无瓜葛，再无实际的现实意义

滔天洪水吞掉了我的所有

梦里先失掉了姐姐，她已经照顾母亲多年

我在很远的地方

听到母亲从童年厉声呼喊我的名字

因此判断出姐姐似乎从高处跌落进水里

接着洪水就吞没了母亲和周遭村民们的声音

我开始机械地随着人群奔逃

满脑子都是疑问：我的爱人和孩子在哪

难道她们也被洪流吞噬啦？

虽然满脑子疑问，但是我比旁人跑得快多了

大概与生俱来逃命的能力就异于常人

我要逃出这该死的命运

逐渐明白这大概是末日来临

我找不出孩子们

也许事发时她们压根儿不在现场

但愿她们真的不在

先逃出生天再找吧

我在梦里学会了坚强，学会了临危冷思考

脑海里传来爱人的嘱咐：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爱别人

奔逃途中一路狼奔豕突

遇到了过去的路人、朋友，还有仇人

但他们都像被快进一样，从脑海里掠过

还有无数哭泣和恐惧的人群

都悉数被吞没了，剩下的被我抛到身后

再被洪水淹没

无力救助任何人

梦境切换到长江了，难道是从支流冲刷而下的？

站在神女峰上

看到峡江全部被海啸般巨浪吞没

我在梦里回忆并确认这样的巨浪没有在任何梦境里出现过，或是任何一部灾难电影里看过

所以这海啸是真实发生的，这不是在造梦

神女峰上的巨树已不及浪高

只有再逃

突然看到一个像通天巨塔一样的建筑

塔内旋梯仅容一人通过

不容多想只好钻进去了

仿佛爬了很久，以为可以通到天上

通过塔孔却看到巨浪正在飞卷而来

仰头看头上有一道铁闸紧闭

一束光照下来，影影绰绰似有人来

掀开铁闸复有盖上

在铁闸关闭的一瞬我抓住了闸

似乎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通过这道闸门，便能逃出生天了吧？

逃出生天我一定要去捡拾回所有的爱和暖

无数个希望突然和欲望一样热烈

我努力推开厚重的闸门

……

闸口小到无法过人

我发疯一样准备脱掉全部厚重的衣物

却发现背包还背在背上

背包里背负的是些什么呢？

任何挣扎和奔逃都徒劳了

转念之间

洪水已经没到唇边，我能清晰地闻到洪水的味道：灾难、人命、牲畜的粪便、铁锈、还有泥土的芬芳……

人生最后一个念头浮上来：

完了，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了。

然后梦醒：我究竟死在梦里了么？好纠结这个没有定论的结果，连周公也无法解梦。

（2017年8月23日记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