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的很早，天微微亮，就锁上门了。现在拉不动木板车，外公弯腰拾了一个绿茶瓶子。“绿茶是个好东西，喝了不上火，利尿。”
“外公，我们去街上理发吧。”我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他颤颤巍巍接过手机，一字一句地读着，笑着看着我，摆摆手：“你一会儿就走，你忙，不去。”说着递给我几张报纸，他用笔打钩标记了几篇文章给我看，多是健康心态，生活好习惯之类的养生文章，我匆匆扫过，笑着还给他。“看完了？”外公慢慢接过去，“你太瘦了，你高中那会儿长得好，再也长不回去了。”
"蕨根粉是好东西，有味，我在街上遇见卖的，买了几包，好吃得很，给你煮一包。"
“不吃啦外公，我刚吃过饭过来的，吃不下。”我马上动笔写。
“橙子降火，多吃，对你脸上的痘痘管用。”说着往我手里塞了两个橙子，含着痰咳嗽了几下。
“外公，嗓子不舒服吗？最近身体怎么样？”我有点担心，这次来看他他的精神头不是很好。
“就那一年他们强拆我房子，气得我大病一场。”外公抬眼缓缓看了我一眼，是我很陌生的眼神，不似以前那样带着气，相反有点悲凉，或者说是酸楚。
稍稍坐了一会儿，我就去帮母亲招呼生意了。
没有被他拉着解释他从报纸上摘取的各种词汇，没有被他拉着念叨他老家的宅基地，他被强拆的房子里的财产，他反目成仇的子女，他不被中央巡视组重视的申诉，我倒意外地沉重了。
他从不向人示弱，70岁第二次婚姻破裂他也不曾向子女低头。一生的爱憎分明。
所以这不像他，不是那个16岁就来建设新疆的老革命，不是那个一生正直清白的水管所所长，更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愤世嫉俗的老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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