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有如果

一、

那天细雨绵绵，那天微风和畅。

那天穿着西装的V从面试厅里出来，提了提板直西装的领子，嘴里轻哼着：“Ez.”。

V挤开人群，在一群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里，在一块贴满了表格的告示栏上，找到了自己醒目而独特的名字。

V高高跃起，V重重落下，在方格贴满的广场地板上，在春日里贵如油的春雨中，完成一次漂亮的滑跪。V走出这个专门用来考试的学校，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想起那位伟大领袖说过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那天他看到一个同样穿着西装，面色稚嫩的男孩蹲在大雨中，坐在冰冷的地铁站门口的石英石台阶上痛哭。四周没一个人在乎他，可能在这附近住的人，天天耳濡目染的，都是一个个失心疯了的范进吧。

“又一个落第的可怜人，我差一点点就会是他这样了。如果人生有如果，我恐怕也会哭得很伤心吧。”

他看到那个男孩浑身都湿透了，低头走进了地铁站里。他叫了一辆滴滴快车，哦不，应该是多了两瓶矿泉水和一盒餐巾纸的专车。

他一路上疯狂地四处发喜报，并且发了一条他之前就构思好的朋友圈：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恰当而有文采。

二、

那天阳光明媚，那天稍微燥热。

V潇洒地坐在候机厅里，虽说要去他已经咒骂了四年的大学，可这次肯定是他人生最后一次去那个地方，很多人说起来也是见最后一面，心中毕竟有些惴惴不安的。

想起四年前他也是在这里，满怀对大学生活的向往，满怀对知识殿堂的憧憬....满怀对那些一个个即将成为同学的网友的幻想...

四年里幻想破灭了一个又一个，又升起一个又一个。

当最后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些后悔，乃至悔恨。

但至少V现在不是这么想的。

甚至都过了半个月，V还沉浸于那次关键考试的成功，这是个比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还重要的转折点，让他彻底走上了另一条人生轨迹，而不是另一条阴暗无光的世界线。

至少他现在只需要担忧论文、毕业证，以及要不要给谁谁谁告白，会不会最后和仇人打起来，骂辅导员的词汇应如何丰富等等等。

他不必担忧大多数人此时都为之失眠抓狂的事：

未来。

飞机起飞了，照例V戴起耳机，放起他最爱的动漫《游戏王5DS》的OP：“Going my way，一步一步开辟出来！”

三、

那天妖风大作，那天月明星稀。

妖风是沿海地区夜晚的惯例，只不过吹不到V现在这里，----昏暗的KTV包厢。

V喜欢《国际歌》，更喜欢自己将有极大的空间和才华，实践这首歌里的一切。他带着那些过去并不如何瞧他上眼的同学，高声唱一首境界和抱负远远高于他们思想水平的歌曲。

那天他没有哭，只是感到感慨，而且是切入口很窄的感慨----仅仅是一个毕业生睹物思人的悲秋之情。

他去了一趟卫生间，看到隔壁包厢也是一个班级聚会，一个男生坐在那里，无人在意地泪流满面，他不是因为情绪的激烈而流泪，是眼泪不经意地就涌了出来。

那天V跟同学们嗨到了凌晨4点，那天楼管什么话都没说就放他进去了。V突然觉得这个平日里凶神恶煞以为谁都欠他的老头儿，还是有那么点可取之处的。

第二天，V被告知论文顺利地通过了，他可以收拾铺盖，彻底离开了。

他想去挨个告别，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至少在这个世界线是这样。

四、

那天酷热难耐，那天皓月当空。

“C罗！C罗！球进了！”

很难想象葡萄牙夺得了世界杯冠军，这让V的朋友们在足彩上输得四个包包一样重。V看了看桌上堆成山的竹签，打了个花椒味的饱嗝。

“我gnmd。”V的朋友确实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总觉得葡萄牙应该在淘汰赛第一轮就该被强大的乌拉圭淘汰了，但他们杀入了决赛，并且捧杯。

“唉，你现在也是个小官儿了，日子过得安生啊，哪像我们这些在社会上的，天天加班，还拖欠工资。”

“哪有，我也是才进去，天天忙的要死，又是写文件又是扶贫又是上课的。”

V确实认为自己很忙而且也很辛苦，但朋友们都只是叹了叹气。V确实不能理解朋友们的苦衷，因为他的朋友们有在互联网产业的，就那种国家最扶持的小微企业-----没有正式合同、福利待遇，却有无穷无尽的加班和责难。

有时候V也会去了解，一方面他心里会暗暗想，要是自己当初在那次考试栽了，岂不就是现在他们的样子；一方面，他又会想自己会不会哪一天可以改变这种境况呢？

那天烧烤摊的上菜没有任何问题，大家都觉得点了的菜都上了的，尤其是烤鸡皮。

五、

那天风拂脸庞，那天海阔天空。

终于，V牵起了她的手，奔向了光芒照射的未来。

“你为什么选择今天给我表白呢？”

“因为今天LGD TI 夺冠了！”V嬉皮笑脸地说着。

她是他在街头偶遇的，有句文艺的说法是前生的纠葛换成今生的回眸，也许在V身上应验了。

V发现她和他曾有过很多交集，借此他在茫茫人海里又找到了她。他们都喜欢看同一类型的书，也喜欢复仇者联盟3里，星爵突然醒悟过来然后扯下来灭霸手套的那个片段。她是学影视文学的，她说要是星爵这会儿发疯了怎么办。

V说，可能灭霸就会把人全杀了吧。

从此以后，V把全部的感情和温柔都给了她，再也不会去纠缠于过去岁月里那些不怎么愉快的事给他带来的烦恼了。

这段日子里，V的很多朋友结婚了，V带着她去参加婚礼，心里暗暗筹划，要在那天来临时，给她带来同样美丽的仪式。

六、

那天阴云密布，那天空气沉闷。

那天V写完最后一片名为《回到谈判桌上-美国宣布取消贸易战》的报告后，伸了伸懒腰。

他想玩一会儿游戏，他刚刚入手了《骑马与砍杀2：领主》，但又因为期待V社的新游戏《A chess》而心不在焉。据说A棋是一种类似麻将和国际象棋的游戏模式，预测期间已经被评价为：“创世纪的游戏设计”。

眼睛充血，大脑虚浮，V想去外面走两步。

基层工作艰苦，但也别有风景。艰苦指乡镇，风景指城头。

V看到一个男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突然叫住了他。

他发现这个男人是那天他完成那次关键考试时，班师路上见到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男孩。

“你，还好吗？”

“好你妈卖批。”男人打量了V，似乎也有些惊讶，当他看到V站在XXX机关大院门前，似乎是里面工作人员时，他的敌意更甚了：“老子又没犯法，你问你马呢。”

“你在做什么工作？”

“你给老子爬，有你妈的毛病问问问，我跟你又不熟。”

那个男人急匆匆地走了，以至于他的背包打开了也没在意。

V去看他包里掉出的东西，有公务员考试行测与申论，有劳动仲裁申请书，还有很多张揉的很烂的草稿纸，上面是什么什么分镜头设计，策划案。

“真是个辛苦的人。”V心想：“我那次考试要是失败了的话，也许就是他那个样子了呢。”

他还是得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得召开思想会议，关于即将武力收复XXX的会议，他这次要首先发言，稿子是准备好了，但毕竟要当着很多大领导，还是有些紧张不安的。

可能就因为这次演讲，他就又要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