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作者: cloudylesssky | 来源:发表于2015-07-21 19:21 被阅读44次
    老房子

                                                                         

             梦里面好多次回到了童年里的老房子。 弥留在我脑海的几近全部光阴都在那方倾注。

            父亲是个既不理解我也无法顾及我过多的人。他说,以后别往那去。 那时,我是个乖孩子,自然会听他的话。 但我也只是安静地听完了他的话,并没有照着他的话去做。 我依旧每天往老房子里跑。父亲早出晚归,我甚至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是怎样明目张胆地将自己每个春夏秋冬的日出日落,同它一起,消耗在老房子的露天阳台上。 记忆里一点粉嫩的红,或许便是在那片片朝阳与晚霞中染上的。

            记忆里的老房子古老,简单。岁月仿佛已从它的木质地板流过几亿光年,使我赤裸的脚丫踩在上面有种亲骨的光滑。我纯黑色的眼睛盯着它闪烁忧郁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无法抑制的快乐转化成温热的语言:“我喜欢这里,可以把我当作朋友吗?”它友好的微笑了,白色的脚丫迈着蹒跚的步伐来到我身边,将我和它手掌的十指合在了一起。面对面的距离让我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整座老房子:美丽的只剩下灰黑白三种颜色,以及,一双忧郁依旧的眼睛。 它从来都不曾讲话,因为我总可以看到它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

            爷爷用无奈且厌烦的目光撇过我一眼后,仔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茶叶包装袋,一层一层展开后拿出一张纸币放入我手里,用冷漠带着半点严肃的语气说:“只有那么多了。”

             我捏着纸币转身便开始奔跑。 身后传来塑料袋被小心翼翼叠回原样的声音。那声音告诉我爷爷对我撒了谎,就像我日出日落来回在被父亲标为禁区的老房子般明目张胆。而我从不担心被告状,是因为我知道,当爷爷将我的罪行揭发以后父亲的第一反应会是反问一句:那您怎么就不看好你的孙女呢? 他当然不愿看好我,他不但不爱我而且讨厌我。 想到他今天又会把给我一元零花钱的事情讲给我的父亲显摆。我瘪瘪嘴,加速跑向了便利店。

          “你看啊你看,多么小气的人啊。”

                我们坐在老房子的天台上,望着天边唯一拥有其他色彩的夕阳,我讲完了我与爷爷的事故。 它停止了舔食我满头大汗从便利店买回的冰淇淋的动作,望着我轻皱眉头。

          “那是因为你从未好好爱过你的爷爷。”它这样告诉我。 “不!不是这样的!”我使劲地摇头。委屈的感觉让眼泪瞬间窜到了眼眶。

           风轻轻吹过拂起它的长发变成一只大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肩膀安慰着我。 我转过头来看它忧郁的眼神和温暖的笑容。

           眼泪最终没有掉下来。

        它将那只灰白色冰激凌放入我手中,我舔食了一口。于是,舌尖触碰到的甜蜜又重新挂会脸上。

           天边近似鲜红的晚霞暗喻着半丝诡异。趁着最后一抹阳光耗尽前,我回到了家中。

         春天的早晨,外面的世界鸟语花香。 对于我来说却是一成不变。我在口袋中装满五颜六色的糖果,朝邻居家的老房子走去。 他一声不响地走到前方挡住了我的去路。眼里写满了认真:“我奶奶说那里不干净。” 我用手比划了眼前用明亮眼睛瞪着我的男孩的身高,比我还略矮几分。于是,给了他一个认真的白眼,“你才不干净呢!”用手轻易地便将他推开。 有些吃力地打开大门,老房子发出“吱呀吱呀”的痛苦呻吟声。我用妈妈拍我入睡时的温柔,心疼地抚摸了一下被岁月胁迫太久的大门。 身后传来“噗嗤”的笑声以及明目张胆的脚步声。 我转过脸恶狠狠地瞪着他,却发现他的脸庞,同那日我请求它成为我的朋友时般的,不可抗拒。

           我们赤脚踩着木质楼梯。他的步伐因为愉悦而十分放肆,却又的确透露着小心翼翼。 当它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做错了。

           他们的眼睛似乎在同一刹那,出现如黑洞般深邃的恐惧——吸附所有挽回余地的——恐惧。

            他推倒站在门口的我,像一个急着寻找脑袋的丧尸,惊乱地叫着惊乱地跑了。   我从地上惴惴不安的站起来,注视着它由恐惧慢慢变回忧郁的眼睛。

        “对不起。”

       “他说我是,鬼?”它惨白脸上的眼眶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闪烁出这样的疑惑。 我低头看着满地散落的糖果,又莫名地变成没有丝毫温度的黑白灰三色。

        “你是我朋友。”

           我唯一的朋友。

          当父亲母亲再次爆发一场不被我所理解的战争时,我从前几次的诚惶诚恐陷入了顷刻的万丈深渊。 大概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一切可畏的事情都会变得麻木。 在没有一点星光的晚上,不知是没有记起要穿鞋,还是享受片刻与地面接触时带来可以让人减轻疲惫的冰凉,我光着脚丫愣愣地来到老房子。

           老房子静得出奇,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然而我不会找不到路,也不会看不清它——老房子比归家的路更熟悉——冰冷的它比争吵的亲人更温暖。 它仍是这样看着我。这样忧伤的看着我。

            “我受够了。”我用微弱的声音对它说,“我好难受。” 那时候的我所经历过的痛苦实在太少,所以眼泪还可以毫无顾忌地流下来。 “他们是爱你的。就算他们早已不再相爱......他们也还是爱你的。” 它试图擦掉我那些像是疯癫了的泪水,一次复一次...... 人生里的眼泪,是否有流完的那一天?有时候眼睛哭瞎了,眼泪还是可以滚滚而来,然而又有些时候不知道哪滴大彻大悟的水珠被微风吹干了,眼睛里面便再也冒不出水花。

            后来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躺在自己软软的弹簧床上面。早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照在眼上,让人觉得不舒服——我讨厌这晨光。想要同往日一样喊一声妈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不见了。

         父亲走了,母亲说他在出差。我想,那应该是很久很久让他一点也不想回家的那种差。 由于心脏上某一些变化而产生的倔强同以往的习惯在决斗,最后的胜利者在又一滴眼泪里登场——于是从此以后的每一个早上,我都会失声。

          母亲夸我:孩子长大了,早上见不着人也不会闹脾气。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憔悴的笑容,心里却心疼地想着:需要有人好好保护这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母亲。

           烈阳当空,孩子的脸颊会冒汗,却不会和大人一样同阳光玩捉迷藏。 一根好长好长的线,两个杯。我说这样我们就可以遥远地说话了。 我在这头咿咿呀呀地唱着母亲教我的小调,它在那头用忧郁的眼睛看着我微笑。

        “我要找我要找爸爸,走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我的好爸爸你在哪?如果见到他就劝他回家……”

         “我快要走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它突然这样同我讲。

          我说过,它从来都不曾讲话,因为我总可以看到它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你是否可以理解呢?就像一个离奇的梦一般,前一秒我可以痛苦地死去,后一秒我却仍可以大笑着奔跑。而现在,通过那根长长的电话线,通过充斥在我们周围所有的空气,通过它那双忧郁美丽的眼睛,通过它那个嘴角上扬却苦涩的微笑......它说它要离开我。

            视野里的信息,从我的眼睛传递到脑海,再刺进心脏。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所以我用一个孩子模样去哭闹得声嘶力竭,去反抗得天昏地暗。

           可是。

          它掉下一串串此生我从未见过的眼泪,吓得我在原地静止了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 久到它走了,我没有动弹,久到父亲死了,我仍没有动弹。 离开与死亡,我终于永远永远地失去了。

           那此生我从未见过的眼泪,是父亲一世里唯一在我眼前,遗落的眼泪。

           母亲笑着叫了我一声宝贝,我动弹不了——我动弹不了。一直到母亲哭了,我笑了。 “没事,你还有我噢。”我若无其事地讲。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面具。一揭下来,就是血淋淋的伤疤,让恨自己的人爽快,让爱自己的人心疼,那又何必再揭下?亲人爱人友人陌路人,没有人可以守护一份忧郁脆弱的真实一辈子。

           然而坚强,又是需要流浪多少岁月蒸发多少眼泪得到的面具?

          梦里面一回到老房子便不想再醒来,可我终究还是会醒来——然后去感受眼泪,一颗颗止不住地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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