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爸从外面买了一台收音机回来,说爷爷奶奶家里的收音机坏了,再买一个给他们听戏。他挑了几部戏下载后进行试音。“锣声”、“二胡声”、咿咿呀呀的声音在我耳边一同响起。我忽然心中一紧,鼻子似乎闻到了油烟气和烧烤的气味,耳边从远处传来了刺耳的锣声。
我想了很久,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终于记起了我童年的一段时光。父母外出打工,将我寄养在外婆和奶奶家。于是我每次放假便两边换着跑。去外婆家的日子是多的,我至今仍以为那是多么干净的一个村子。那时的路都是泥路,下了雨便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去祈祷自己的下一步是略硬实的土地。小路两旁的树枝经常会越界跑到人行路上,行人你推它一下,我拉它一下,也不知道是谁到了谁的路。村子里永远安静,若真说有那么些吵闹的声音,那就只能是赖床时那叽叽喳喳的鸟儿和午睡时吱吱叫的蝉声,再没有其他的了。
我最喜欢开油菜花的季节——阳光、泥土、微风、满眼金灿灿的黄,我抬着手去拥抱万物,我觉得自己连着这世间都干净明亮。我跑着,使劲地跑。我觉得我这样跑就可以忘记对父母的想念,然后也变成一朵油菜花,在风中唱啊,跳啊,笑啊。我偷偷的去翻村里一座又一座的小山,我一个人慢慢的走。我坐在山顶,仰头是蓝天白云,低头是一片片的油菜花。我从不大叫,因为会惊动在山腰耕作的人,我只在心里喊,在心里叫,在心里狂喜。那时候我忘记父母,忘记功课,也忘记孤独。
我爱和大自然安静的独处。可每年村子里有一个集资唱戏的机会,我是十分爱凑这个热闹的。其实唱戏的地方很小,设施又差,听到的声音十分刺耳,而且演员的扩音器还经常坏。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并不妨碍一个孩子去看看人,也确实也只能去看人。到了开场的日子,我吃过早饭便拎着凳子去戏场,像大人一样找个离戏台近的地方坐下。其实我根本不是听戏的。运气不好前面的人个子高,我就只能盯着人家的后脑勺,或者左右摇摆寻找缝隙。运气好我看得见戏台,也只是能看见一群穿着奇怪的人在台上舞袖弄刀,观察谁的扩音器不时没有声音。有一次我耍小聪明,看着前面最边上的位子没有人坐,以为自己捡到宝。一开唱把我吓得早在了地上,那原来是音响旁边。
其实戏场上有卖冰糖葫芦的,卖棉花糖的,卖各种玩具和零食的,还有推着简易烧烤摊卖炸鸡柳和炸土豆片的。可那些与我无关,因为我没有钱。外婆不时也会架着锅卖炸土豆片,我就坐在摊子旁边。炸物的香气混着油烟味冲进鼻腔,我很喜欢这个味道,并不是馋,我知道外婆会回家给我做一份干净一些的。我只是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听着戏曲声混着人声的声音,看着各个高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闻着食物的香气,那使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
过去的种种早已尘封在我的记忆中,只是突然被挖起。我算不上记性很好的人,感情上也总是慢半拍。我现在也是长大了的,不会像从前那样一直思念爸妈,也有钱去买一些吃食,可我却很少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强烈的快乐。或许是走出了小村子见的多了,心花了;或许是再也没有赶上过一年一次的戏场了;更或许是从外公外婆的客气与疏远中明白了从小被戏称做“水货”的原因——因为是外孙女却长期住着。看看远方释放情绪,回忆终究是过去的事情,不论是它们抛弃了我还是我的长大与它们拉开距离,我们终究渐行渐远,只能随手写些文字抖一抖它身上的灰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