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家。
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翻开边城,沈从文的语言确实像那个年代一样,有着旧时代的味道,有着乡下人的味道。显得古老而质朴。带点方言的痕迹,更添边城色彩。他的文字质朴而真情,也透露出他孩子般人性的人格来。
《边城》以第三人称叙述了翠翠、爷爷和船总顺顺一家的故事。船总顺顺有两个儿子,天保大老与傩送二老。大老和二老同时爱上了翠翠,然而由于大老的意外死去以及产生的一些误会,二老也离开了茶峒。“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谁知道呢。
山水美、人情美的边城也逃不开悲剧的结尾,有人说是与沈从文当时自身的情感状况有关,正处于情感的困惑期,内心的煎熬与挣扎最终反映在了纸上——以悲剧作结。不过我一向比较认可既定的事实,边城的结尾应属理所应当。
爷爷年纪大了总是要死的,对于翠翠来说,“爷爷要是死了呢?”,这个问题一直是她的担心之处,文章字里行间一直若有若无地埋着这个伏笔。爷爷为翠翠的婚事操劳,而太过迂回的方法终究是酿成了误会。(“老船夫的做作处,原意只是想把事情弄明白一点,但一起始自己叙述这段事情时,方法上就有了错处,因此反被二老误会了。”)
二老宁接受渡船也不要碾坊是因为爱翠翠,可却无法接受大老因老船夫而死这一事实。(“至于我呢,我想弄渡船是很好的。只是老家伙为人弯弯曲曲,不利索,大老是他弄死的。”)
翠翠天真活泼,幻想着属于她的美丽爱情,却始终停留在“上悬岩抓一把虎耳草”的梦,她活泼却不够大胆,没有清晰表达过她的愿望,没有什么实际行动,然而因为羞涩的错过也是错过。
小说第十七章是老船夫最后第二次和二老说话。我认为,这是文章最有可能出现转机的地方,可惜老船夫喊翠翠下溪边来的时候,翠翠并不在。翠翠去掘竹鞭笋了,除了十来根小小鞭笋外,只是一大把虎耳草。翠翠的心思已经表露无遗,可是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做着为歌声所浮着的梦,却止步于梦。至于第十八章,翠翠看到傩送二老同他家中的长年在喊过渡,“翠翠大吃一惊,同小兽物见到猎人一样,回头便向山竹林里跑掉了。”而这一跑掉,似乎连同一些机会,也跑掉了。
二老的淡漠印象留在了老船夫心上,后来老船夫的生病,人好后去找顺顺的碰壁,最后到一个雷雨夜,淡淡的悲伤结局已经呼之欲出。一切要来的都得来。
边城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地理环境而不受家国政治的影响,很像桃花源的世界。作者以此象征了自己的理想世界,以及所期望和喜爱的人性美。但是纯朴的边城也有人与人之间的误会与纠葛,也有贫富之差,也有逃不开的天灾人祸。边城里似乎每个人都是善良的,没有人应该承担什么错误,却偏偏酿成了错误。生活终究不能完美,所以悲剧也是逃不开的。不过美的向来都是悲的,所以山美水美的边城总是笼罩着薄薄的凄凉之感。边城的生活是平凡的生活,不是童话式的。沈从文曾在他的散文里说:我愿意做一个平常的人...我羡慕他们的平凡,因为在平凡里的他们才真是“生活”。
边城是美丽的,一句“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便道出了自然美,风情美,人性美,当初教科书上看似教条式的标准答案,原来也曾经过深思熟虑,也曾浸染深情挚意,只是我们没有时间或心境察觉;边城是寂寞的,边城所在一年中最爇闹的日子,是端午,中秋和过年。至于其他日子,就这么一个一个地过去了。翠翠有时看看天上的红云,心里也会有点薄薄的的凄凉。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所以翠翠也是寂寞的。
边城有它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发展轨迹,不问边城真不真,但问美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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