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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庆都的夜晚，终归是逃不出权色的牢笼。
蜜香苑的红灯笼早已高高挂起，门口的弥红纱幔，浸染着半条街的风光，莺歌燕舞粉袖红妆，把这城东最繁华街道的热闹都给比了下去。
“哟，这不是邓老板嘛！快快快，里边请，罗秀想您想的都着魔了！”风韵犹存的老鸨眼睛里透漏着惊讶与真诚，拿捏着语调让人听起来格外的舒服。
“哈哈哈，真的？那今儿我可得好好疼爱疼爱她了，哈哈哈哈……”大腹翩翩的商贾，半推半就的被老鸨搀着滚圆的胳膊，他嘴上接着话茬，胳膊肘也不忘去顶一顶老鸨胸口的丰盈。
蜜香苑的顶楼，只有一处格外大的闺房，名曰：醉生居。住的是蜜香苑当今的头牌——红霜姑娘。
之所以还叫姑娘，是因为自打她来到蜜春苑一年以来，仍旧是完璧之身。
并非是她不接客，蜜春苑可没有卖艺不卖身一说，所有的姑娘必须是琴棋书画至少要有一样拿的出手，而且，样貌决不能差，红霜姑娘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血统里似乎也带着一些异域的风采，高挺的鼻梁，神采奕奕的双眸，风姿卓越的舞姿以及透彻人心的声音，几乎完美的将她捧在花魁的位置，一年以来再无人能够取代。
就是这样的一位绝代美女，竟然是主动来的蜜香苑，可把老鸨冯妈妈乐坏了，而且更让她兴奋的是，一般这样的美女都会端着架子，搞什么风雅卖艺不卖身。可是红霜姑娘不然，竟主动提出愿意将自己的首夜高价卖出。
这可太合冯妈妈心意了，一番大肆宣传后，权贵们一个个吃了兴奋剂一样，纷纷想要成为这第一个采花儿的人。而市井百姓却只能暗暗的心猿意马，当然也有人为红霜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的自我作践感到惋惜。
可事情就是这么发酵着，直到有人在醉生居夜宿一宿后，仍然传出红霜是完璧之身的消息，整个庆都仿佛炸开了锅。
那个与红霜共度良宵的人，莫非能够面对如此绝色坐怀不乱？还是说那人那方面不行？综合了很多人的意见，一天之内，整个庆都都在盛传那第一个与红霜共度一晚的人绝对是那方面不行！
于是大家再次兴奋的争夺这一晚的权利，可怪事再次发生，接连没有人能够一亲芳泽，可这春宵一刻的千金那可真的是真金白银的送了出去的，而每一个进入醉生居的人都说，那一晚十分让人迷醉，妙不可言，可若是有人想寻根问底，所有的人都绝口不提。于是人们想来他们应该是都有所获，可为什么次日，红霜姑娘的验身结果仍然是完璧之身呢？
这成了庆都的未解之谜，甚至到了后来，人们便明知有这样的头牌在，让人心动不已，却鲜有人再去购买这初夜权了，毕竟千金易散，却不易得啊！
淡漠的看着楼下络绎不绝的宾客，红霜朱唇微启，轻轻地叹息一声，纤纤素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挽过及腰的青丝，淡然的梳理着：“秦兵大人，这么晚了不在皇城内当值，又来小女子的闺房，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不知何时，偌大的房间内，竟然多了一个一身劲装的锦衣男子，他身高八尺，星眉朗目，英姿挺拔的身躯，若是站在人群中，绝对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尤其是他的腰间佩戴的纯金令牌，那上面苍劲有力的“羽”字，更是将其地位凸显的高贵起来，那是只有御前一品羽林卫才可执掌的金令，权利大到当朝二品以下官员几乎可以先斩后奏的地步。
可这位秦兵大人，此刻却眉头紧皱，他望着那迎着月光的俏丽背影，磁性的声音中却夹杂着些许哀求：“你还要这样下去吗？”
“唉！秦兵大人抬爱，小女子实在承受不起，小女子本就是这红尘中人，更是早已进入这青楼之中，秦大人的心意虽好，可对小女子而言，却是强人所难了！”红霜继续梳理着秀发。
“我可以赎你！”秦兵诚挚的望着红霜。
红霜的手突然顿了一下，随即继续一下一下的梳理着鬓角的发丝道：“赎我？呵呵，秦大人一年的俸禄，恐怕还换不来我这里一晚的费用吧！更何谈赎我？即便是你攒够了费用，可是赎回了我你又将怎样？娶我？呵呵，堂堂御前一品侍卫，却娶了一个风尘女子？于大人的名声，甚至是仕途而言……更何况，大人并非小女子喜欢的类型！”
秦兵心中突然一阵难受，“可是……”
“霜儿，该你出场了！”门外传来的冯妈妈娇滴滴的传唤声，秦兵无奈的叹了口气，腾身一跃从另一扇窗口离开了。
“所以，你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红霜扭头略带一丝失望的看着隐没在黑夜中的秦兵，悄声自语道。
蜜香苑的大厅是一个雅俗共聚的妙处，中央一个巨大的汉白玉舞台，众多能歌善舞的妙曼身姿，在上面交织缠绕，洁白的玉臂，姣好的容颜，舞者那若隐若现的娇躯，在层层薄纱下，招引的围坐在四周的食客们目不暇接。
几乎每一个位置都坐满了客人，左拥右抱着的均是环肥燕瘦，风情万种。
而最接近舞台的一个座位上，却只有一位英姿勃发的翩翩公子，皱着眉头独自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美酒。
“秦大人？没想到您也会来蜜香苑啊！”一个懒懒的声音突然从那公子背后传来。
秦兵放下酒杯，扭头一看，这人披散长发，胡子拉碴，衣衫不整，一手搂着一个姑娘，一手拖着一坛陈酿，嘴上喊着大人，脸上的懒散却丝毫没有恭敬之色，而且，最让他无语的是，这竟然是同僚，而且是同僚中的一朵奇葩，传说中滚刀肉一样的存在——辛谋。
此刻早已换成便服的秦兵，依然是衣服穿戴整洁，而辛谋虽然也是便服，可衣衫不整不说，腰间还仍然佩戴着羽林卫的令牌，而且区区一个三品象牙令牌，有必要这么招摇吗？
本来心生厌恶，但是想想这位的事迹，秦兵却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容道：“辛前辈！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前辈，肯定是前辈，辛谋是现役的三品羽林卫中资历最老的一个了，即便是秦兵都比他晚了几年进入羽林卫。
早就该升职的他，却是不止一次的拒绝了上级的美意，这已经是一个奇葩了，而更让人奇葩的是，这家伙行事风格完全是一个土匪一样。
任何准羽林卫都要接受三品羽林卫的训练，其他人都是一副尽忠职守，威严守则的形象，可他却和新兵蛋子们打成一片，还一个个给他们说：“以后你们发达了，千万要帮我保住三品不升啊！”这样的奇葩要求，也是让所有人都无语了！
“哎？秦大人，这话就折煞卑职了！”辛谋立刻义正言辞的说道，随即推开怀中的姑娘，突然坐到秦兵身边，一把勾搭着他的肩膀调笑道：“不过，既然咱们都不当值，而且又在这烟花之所巧遇，不如就抛开身份，尽情享受这良宵如何？”
“抛开身份……”秦兵眉间闪过一丝厌恶，目光扫过辛谋腰上的象牙令牌，随即无奈的道：“只怕秦某太过沉闷，打扰了前辈的雅兴了，不如……”
“不如对酒当歌，我正有此意！哈哈哈，秦大人独自喝闷酒，不叫姑娘陪着，显然是看不上这些胭脂俗粉，想来应是等那头牌花魁了，这档子正缺一个知己陪酒，索性咱兄弟一起痛饮千杯，哈哈哈，来来来，卑职给大人满上！”
秦兵本来想要说让辛谋去找个姑娘，不要打扰他，可是谁曾想这辛谋竟然这么恬不知耻的贴上来，这会儿竟然还嫌弃秦兵的酒盅太小，要人换了一个碗。
“如此……甚……好！”秦兵眉间的川字更深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秦大人你不常来，我跟你说啊……”
“上次那个玄字号的小翠，真的是不错！技术一流啧啧啧……”
“还有那黄字号的媚儿……我攒了两个月俸禄去享受了一次，真不错，秦大人我推荐你有时间点她的牌……”
“大人，卑职再敬你一杯！哈哈哈，大人好酒量！”
……
如此推杯换盏，秦兵也不胜酒力，难以正襟危坐，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不停和他称兄道弟推推搡搡的辛谋，他没被酒气冲晕，也快被辛谋摇晃晕了。
“下一个节目，蜜香苑花魁红霜姑娘带来的蝶舞！”
小斯公鸭一般的嗓子虽然难听，但在大厅中带来的冲击却是巨大无比，备受摧残的秦兵，突然感到肩上一轻，辛谋早已经如一个饿了十多天的乞丐一般，探着脑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楼梯上。
两列舞女，舞动着云扇半遮着面庞，相继而来，带着阵阵香风，终于将隐藏在最后面的风景显现出来。
云鬓凤钗，薄纱掩面，反弹琵琶，腰肢轻舞……此刻所有的声音都不及那琵琶声动听，所有舞姿都不若那群芳中心者惊艳。
“美！漂亮！啧啧啧！要是能一亲芳泽，此生足矣！哈哈哈”辛谋大口的吞咽着口水。
秦兵却紧闭着嘴唇，抓着酒碗的手却越发的用力，眼神死死地盯着舞台中央那个似乎对着所有人媚笑的女子。他心里很恼怒，甚至是怨愤：你就这么愿意对着这些豺狼一般的人们献媚？出卖自己，作践自己，来让他们欢愉？为什么？为什么？
秦兵越想越生气，目光中竟然隐隐透漏出一丝冷冽的杀气，只是这杀气不知道是对谁，而离他最近的辛谋脑后的汗毛猛地一竖，诧异的扭头看向秦兵。
“大人这是……”
秦兵没有理会辛谋，端起酒碗仰头间，将满碗的酒倾数灌进喉咙，似乎毫不在意那刺喉的辛辣！
辛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坐近秦兵悄声道：“卑职还道大人为什么会来这烟花之地，刚刚看到这花魁一出，大人竟目光如此凌厉，卑职这才突然想起，莫非大人是为了查那件案子？”辛谋悄无声息的指了指花魁暗示道。
“恩？”秦兵一愣，看着辛谋指着红霜故作了然的状态，他这才明白，辛谋说的是近来在庆都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凶杀案，死者近乎全都是和红霜共度一晚的人。庆都总署彻查许久，却始终难以擒获凶手，秦兵心中暗笑：当然没办法擒获了，因为，凶手就是我！
“恩！”秦兵故作警醒的扫了一眼四周答应道。
“卑职愿意配合大人办案！”辛谋立刻贴上来一脸真诚的道，还不待秦兵回应，他便一脸怅然的望着舞台上的花魁道：“唉！看来我辛辛苦苦赢来的一千两黄金，注定是要花在你身上了！”
“恩？”秦兵心中一紧：他竟然有一千两黄金？什么意思？他……他他……
“大人，卑职决定一身犯险，来诱出这个连环杀手，相信以卑职的身手定能拖住那凶手，到时候联合大人一并将其擒获，到时候，功劳全凭大人，卑职只要大人能够保住卑职继续在三品不晋升即可！全仗大人了！”
“什么？你？你？不是？我？”秦兵被气得话都说不清了。
“大人，不用多说了！卑职愿意为了破案牺牲金钱，甚至是自己的美色！但是卑职所求，望大人务必应允！卑职万谢！”说完，不待秦兵反应过来，辛谋一脚踏上桌子，仰面喝干了酒坛里的酒，大声的笑道：“哈哈哈，听说红霜姑娘千金售一夜良宵，在下心向往之，不知今天是否可以获得这个机会啊？”
“什么？”
“这是什么人？竟然还敢去尝试？”
“又是一个自取其辱的家伙！”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哈哈哈哈”
“听说因为连环凶杀案的原因，更加没有人敢买红霜姑娘的初夜权了！这是哪来的冤大头！不想活了吗？”
“嘘！小点声，没看到他腰间的令牌了吗？这可是御前侍卫！”
“不过是个三品象牙令，不见得有什么本事！”
……
众人的话自然传进了辛谋的耳中，可辛谋却像是背负了多大的责任一般，悄无声息的对着秦兵郑重的点了点头，那样子似乎再说：“大人，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吸引众人的注意力，那个凶手一定会注意到我的！您就瞧好吧！”
可秦兵却在心里千万遍的骂辛谋不知廉耻，不要脸，明明是想要和红霜共度良宵，却还要拉上自己去给他当保镖，关键是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混蛋，我必杀你！
似乎感受到了秦兵强烈的杀意，辛谋暗暗点头，心道：秦兵大人办案果然名不虚传，在这样的烟花场所，竟然从始至终的正气凌然，认真谨慎，一丝不苟，令人敬佩，我必全力配合他抓住凶手！
“到底还卖不卖了？”辛谋像个流氓一样的指着红霜，目光却盯着冯妈妈问道。
“这个粗俗的家伙，怎么能够这样对待红霜姑娘呢？”
“希望红霜姑娘不要和这样的家伙共度一晚，虽然知道不会对红霜姑娘有什么，但是还是不想让这样的家伙玷污红霜姑娘声誉！”
……
“瞧您说的，红霜姑娘的初夜权还在售，您知道规矩，只要能拿得出一千两黄金……”
“嘭”
辛谋很洒脱的讲一个钱袋扔到冯妈妈面前，从里面漏出一打厚厚的银票，冯妈妈眼冒金光的一把抓起来，笑眯眯的看了看辛谋，然后娇滴滴的对着红霜道：“霜儿，今天好好伺候这位爷啊！”
“是！妈妈！”红霜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辛谋，微微一笑道：“大人，请随小女子来！”
“哈哈哈，好，好，我都等不及了！哈哈哈！”辛谋像是丢了魂一样，直勾勾的盯着红霜扭动的纤细腰肢，脚步都有些虚浮的跟着上楼。
红霜从头到尾都没有看秦兵一眼，而这个辛谋的表现哪里还有刚刚的刚正不阿，俨然是饥渴难耐的色狼，秦兵紧紧地抓着腰间的佩剑，几乎就要拔出。
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阴沉着脸，望着正在上楼的辛谋，秦兵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让他那本就俊朗的面庞，更添了一丝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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