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梧桐叶落满人民路的时候,我会站在树下,看满地萧瑟的深秋,像一只过冬的麻雀瞅见寒风的前哨。
这条路我已经走了无数遍,在无数个日夜,和无数个人,擦肩而过。流动的人群中最后留下我孤单的站在这些梧桐树下,面无表情。
我想,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要离去了,离开这条路,离开这些梧桐树,离开自己一个人,融进其他人群中,走其他的道路。
听起来似乎很悲伤?不,这是正常的事情,正常的事情是不应该有悲伤的啊。
那就江湖再见吧,转身即天涯。
告别这条路和梧桐树,我很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小学老师。
那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个子太小的原因,总觉得站在讲台前的老师很高大,男老师是很雄伟的高大,女老师是很娇小的高大,而且他们还很好。
很好这个词语,是很万能的。我其实很矛盾很好的意思,尤其是在形容人的时候。老实说,朋友在跟我说“这个男的很好啊。”往往我会问“为什么?哪里好?”朋友则会很开心,眼睛闪闪发光的说“就是他很照顾人啊,还帮咱们忙搬这搬那的,笑的很温柔。”“就这些吗?我也笑的很温柔啊。”“你笑的温柔管屁用啊,反正他很好。”
你看,我的朋友见过几次面,就因为基本的礼貌觉得人家很好。可万一他是装模作样呢,交往时间长了,发现其实他是个家暴男呢?怎么可以就轻易的说他很好?
可是我自己也是这样,别人问我这个人怎么样的时候,我往往会回答“这个人很好。”继续追问“怎么好呢?”我就词穷了,没有办法只能搪塞说“这个人就是很好啦。”
可见很好,还是要看魅力值的。
很好没有定量的,它只是个定性的词语,而衡量标准则是没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顺带还做了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小孩总是幼稚的天真,可是小孩自己不觉得,总是认为大人好烦哦,明明自己说的很认真,可他们为什么总要笑话自己啊,还摸乱自己的头发,在脸颊上亲两口,忍受这些的自己,却没有看到期待中的反应,大人们没当一回事,去做他们的事情了。
我小时候在家里大人们就是这样的,似乎我说话就是他们生活中快乐的时刻,其他时候则是面容严肃的做事。所以,很长时候我都在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我,我好可怜。而那些小孩子我是不屑跟他们玩的。
在学校的时候,也是这样,但也有点不一样。我是很害怕跟老师说话的。他们在课堂上批改卷子的时候很严肃的,眉头紧皱,嘴唇微抿,教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静悄悄的,我觉得我能听见不知道谁不安的心跳声,后来发现那是我的。
老师叫了一个同学上去,跟她嘀咕了几句,声音清冷严肃。我低下了头,盯着作业本,笔尖下没写一个字。时间过得很漫长,终于下了课,老师抱着卷子走了,我终于安了心,又可以愉快的玩耍了。
乐极生悲这个词语是在放学后老师叫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感悟到的。
高大的老师让我背诵昨天学习的两首古诗,就是《长歌行》和《凉州词》。
我哪里记得,昨天根本就没背,今天下课时间全都在玩。
办公室外是放学的小孩叽叽喳喳的闹腾,三三两两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一起去篮球场那里坐班车,一起回家看海绵宝宝。
办公室里是我磕磕巴巴的背诵,往往背一句啊上个两分钟,再使劲的咽口水停顿。老师果然不耐其烦,让我拿出语文书读几遍,什么时候背会什么时候回家。
办公室里还有个数学老师。数学老师是个胖胖的女老师,她总是让我觉得是派大星,当然是黑化后的派大星。我呢,则是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海绵宝宝,当然是没有跟派大星做朋友的海绵宝宝。派大星也在批改卷子,只是她会拿起手机看一眼,接着放下,再拿起来。我想她应该在跟她男朋友说话,顺便抱怨一下我们班的数学卷子。
我拿起书大声的读起来,想要派大星恼怒,斥责语文老师,把我赶走,这样我就不用自己都孤单的站在这里,满心担心要出发的班车。
这也是我唯一一次秘密而大胆的行动,焦躁不安的等待着。
不过他们俩没有任何反应,我成功的呆到了五点半。
班车走了,数学老师走了,连语文老师不知道去哪了,办公室里只留下我一人,还有磕磕绊绊的《长歌行》,声音越来越小。
我能听见远方操场传来欢快的声音,那是足球兴趣班的人在踢足球。我能听见前面教学楼传来的古筝的声音,那是古筝班的人在练习。我还能听见“青青园中葵”的声音,那是我留校在背诵。
我想要一个哆啦A梦。
最终,我还是在六点前回了家,坐的公交车,还逃了票。
我手里还紧紧攥的五块钱零钱,是老师给的。我临走前说明天要还给她,老师笑着说不用,让我买糖吃,还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受宠若惊。
瞧,我又会了个成语。
不是故意逃的票,37路公交车售票的小哥哥在人群中没看到我。车里像装了马丁鱼的罐头,而我是那里最小的一只。我没怎么有坐公交的经验,往往牵着大人的手,从来没有自己交过车票钱。
我等着质检员来检查我这只小马丁鱼,可是他迟迟不来,只在大马丁鱼里穿梭,叫嚷着“买票了,买票了”。我像期待的等着老师提问一样等着售票哥哥来提问我,心里忐忑不安。可是他还是没注意到我,像老师没注意到我一样。我一直盯着他,直到要下车了,他还是没有来问我要车票,只是在下车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和他对视,暗自期待。他很快的转了头,朝着前方的人群喊道:“新上车的买下票。”
我在想,我是不是唯一一个不买票的人呢?
思绪纷飞,像寒风刮过后,飘落在湖水中的叶子,轻盈的引起了点点涟漪。
我继续走在新的马路上,这边的人要比人民路那边多了很多,声音也要嘈杂很多。
我一次也没回过小学学校,不知道留在学校里的老师怎么样了,想到这,我好像也没有可能回到人民路了,也不会再知道留在那里的梧桐树怎么样了。
在学校的时候想着毕业肯定会回来,可毕了业却从来没回去过。
我走在新路上,继续往前走着,和人群一起,可我却很孤独,像那天留在办公室的我,像天真幼稚的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