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在夕阳刚落山之时走到了草屋。
推开门,我轻轻将那男子放在床上。他已经昏了过去。虽然他没有皱眉,也没有叫喊,但作为一名医者,我知道,他的伤势很严重,血都已经流尽了。
他一直都在勉强自己啊。
不容耽搁,我即刻背上草筐,去附近找草药为他止痛。
这草屋是我给自己备的。因为师傅总是放心不下我,所以过去的二十年来,我从来都没有正大光明下山过。耐不住山中寂静,我又忍不住偷偷下山,于是就给自己备了间草屋,离城不算远,如今还真是排上了大用。
“子彧,找到小师妹了吗?”
“大师兄,没有啊。”
“你们呢,找到了吗?”
“大师兄,没有。”
墨然平静的眼中多了份懊恼。
昨日,与小师妹一起入青城后,便让师妹在原地等着,本想给小师妹寻个漂亮的花灯,让小师妹开心开心。谁成想,在墨然选好花灯返回原处时,竟是不见小师妹的半分影子。
失落从归余心底蔓延。
他知小师妹最是爱热闹,以为小师妹去别处看热闹了,所以并未在意。
诸位师兄弟早已约好,晚上入住青城客肆,本想等晚间小师妹回来后与她说道说道,结果到了半夜依旧是不见踪迹,这才发现不对劲儿,命诸位师弟师妹一起寻找。
“大师兄,不必着急。小师妹第一次下山,也从未得罪过什么人,自是无人有理由伤她。况且小师妹从小就机敏过人,身手也不凡,就更不可能被人所伤了。说不定现在正在什么地方淘气呢。”子彧语毕,墨然仍未消除心中的自责。以前万般冷静的他,心中无助正无限蔓延。
疯了似的跑出去,外面下起了小雨。
阿初,你在哪儿?你丢了,我该怎么办?
只听见背后众师弟的呐喊:“师兄,外面下雨了,快回来吧。”
子彧也跟着跑了出来。
月初与子彧是师兄弟中最小的两位,或许是年龄相近,也或许是心性相同,月初自幼便与子彧相聊甚欢,可谓知己。
他俩形影不离,一起练剑,一起偷偷跑下山玩,一起在背后说着师傅的坏话。
子彧虽是在安慰大师兄,实则内心也万分焦急。在他心中,月初不仅是师妹,更是亲人,是挚友,是一生都要守护的人。
“各位师姐,师兄们,眼看大师兄已经走远,我们也不必再追了。而且大家也知道,大师兄轻功仅次于师傅,我们是想追也追不上。更何况大师兄武功高强,自是不会遇险。现如今外面正下着雨,大家就先回客肆吧。”
诸位师兄师姐们都点了点头,认为子彧言之有理。
子彧望着师兄师姐们离去的身影,心下暗叹:
阿初,这次你可闯大祸了!
一边叹着,一边想着月初可能去的地方,再想着哪些地方在花灯会期间最为热闹,夜间也营业,一边快速行走于各店铺之间。
虽已是深夜,但青城依旧是灯火通明,许多店铺还未关门,准备着明日的花灯会。
正寻着,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
子彧在众师兄弟中,武功不是最高,医术也不是最好,但这鼻子却是十分灵敏,从小便是如此。
寻着腥味去,子彧来到一条幽暗的小道,看到地上的血迹,一直不断,应是受了很重的伤,还被人拖着前行。
子彧深知月初性子,不会见死不救。但子彧又深觉后怕,怕这血是月初留下的。不论如何,定要去一探究竟,才能明白一切。
沿着血迹,子彧出了城。此时雨越来越大,幸好师傅为每人备了顶草帽。
而此时,满身是雨的大师兄归余狼狈地回到了青城客肆。
他依然没有找到小师妹。
旁边一位师弟见大师兄回来了,还满身是雨,忙命老板准备热水给大师兄暖暖。
“子彧呢?”
“大师兄,你走后子彧也走了,应该是去找小师妹呢。他与小师妹向来最好,也最了解小师妹,相信子彧师弟一定会找到小师妹的。”
但愿吧,但愿你能带阿初平安回来。平安就好。
(另一边)
采药,熬药。
月初一刻不停。
总算把药硬塞进他嘴里,月初将药碗放在一旁,轻轻掀开被褥,查看他的伤口。
他伤的很深。
臂上,胸前,背后,全是用到刺过的痕迹。
应是被黑衣人拖着走了很长的路,腿上不止有刀伤,还有很多皮外伤。
血已经流尽了,只看见血糊糊的一片。
月初有些心悸,更是不忍看到这一幕。虽说师娘从小便格外疼她,还教她医术,她也曾医过几位受了点小伤的师哥师姐们。但毕竟还是经验太少,又没见过这种满身是伤的场面,也难免有些心悸。
做了些草药,再拿出师娘给的药,轻轻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虽说动作已经足够轻柔,但他俊俏的脸庞上,眉头还是微微皱了皱。
他究竟是的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啊,竟是要置他于死地,手段还如此狠毒。
想着想着,已是深夜。劳累一天,渐渐在床边睡着了。
丑时,一抹清影正在树间来回穿梭,眨眼间便抵达草屋门前。
屋内,熟睡的男子听到了树枝间猛烈的抖动声,倏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睡得香甜的小姑娘,衣着白衣,面貌清秀,全身虽无半分装饰,却依旧美人如玉。
又想起那天,她背着自己来到这小屋。
问她:“为什么不通水性还要救我?”
她答:“因为你在里面嘛,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又不能大声喊人,不然黑衣人就会折回来。而且,我也不是不通水性,我只是没学过,万一我悟性高,扑腾几下就会了呢?”
那天,她笑了,笑容那么明媚,一不小心就入了心。
慌神间,门外已经站了个人。
看身形,应是位男子。
看了看睡得正香甜的小姑娘,自己竟是一点也不想打扰他的美梦。
速战速决吧,归余心想。
就算自己受了重伤,对付一个人也应该不难。
掀开被褥,轻轻一腾,再轻轻关了门,便落到屋前的空地里。
“请问这里是否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姑娘。”来者便是子彧。
他一路沿血迹追踪,至湖前便没了痕迹。但他天生鼻子特别灵,凭着血腥的气味,一路寻过来。
于是就来到了洛唯的草屋。
他自然是认得这是洛唯的草屋。见一男子出来,便认定是洛唯在他手里。
“没有。”
归余站在原处纹丝不动,冷峻地望着对面拔刀的男子。
好犀利的眼神,竟是让我感到一丝害怕。子彧觉得此人不简单,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长剑一挥,归余只觉背后一阵风吹过,一袭白衣的女子,便挡在她身前。
而此时,子彧也惊讶了。剑太快,已经收不回来了。
眼看着,剑就要抵达月初的胸口。
只感觉有人从背后环住自己的腰,随着那人飞入空中。
侧身,那人用自身内力,生生抵住了那剑。
是那名男子!
当时,眼看着剑刺向自己,而自己也准备接招时,面前突然多出来一名女子,挡在自己面前。
是小姑娘!
说话声果然还是吵醒了她。
眼看着剑刺向她,归余不得不改变策略,双手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芊芊细腰,随她一起飞入空中,再侧身用真气挡住那剑,以免伤着她。
落地,归余吐了一口血。本是可以不用内力,现在却擅自使用,动了伤口。
此时归余仍环着洛唯的腰,洛唯转过身来,两人只见已无多少间隙。
两两相望,眉目含情。
落地只过了那一瞬间,归余变松开了环在腰间的手。
月初拉拉他的衣角,温柔地问道:
“现在感觉怎么样?刚刚你用了内力,怕是动了伤口。”
仅仅对视一秒钟,归余便将目光移至别处,不去看她。但小姑娘的眸子仍是死死的盯着。然后才缓缓答道:
“没事。”
一旁的子彧有些愧疚。看眼前这情形,地上的血应是那男子留下的,而阿初救了他。
但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有点奇怪。
子彧轻咳几声,表示自己还在这里,你们都把我忽略了。
月初立刻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大灰狼:
“你咳什么咳,都怪你,别弄清楚就开打,害的人家伤地更严重了。”
子彧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不知道,大家找不到你,都急坏了。”
“这也不能怪我,我救人又不能提前知会一声。”
说着也不理会子彧,笑眯眯地扶着归余道:
“我们进去吧。”
男子微微点头。
留下子彧一人凌乱于风中,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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