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后的麦地,麦茬一行行矗立着。热闹的麦地变得沉默而苍桑。在麦茬之间,除了粘脚的杂草,还有一种绿禾青杆的植物,一条锄挖下去,露出根部系吊着的洁白的果实。它就是听九。
听九是一种野菜,学名叫草石蚕,螺丝菜,地蚕。
听九听九可以卖,换几个小钱。也可以自家吃,用盐腌制即成。吃起来,脆脆的,甜甜的。如果加点醋蒜之类相佐,想必味道更佳。
日子一天天过去,岁月无知而漫长,时光一天天流逝,夏天也将成为过去。
挖听九的记忆就在这个夏天的深夜无端的闪现了出来。
大抵是周末,放小学回来,放下书包,转身便拿起条锄、小箩来到麦地。那时夕阳正斜照着半截地头。明暗的色调,静谧的乡村,像是翻找出了一本故事会,准备打开阅读。
对于听九,记忆里并没有谁来介绍我们认识,我们天生对它很熟悉。知道它长什么样,喜欢长在什么地方,它们的姿势身材如童年的伙伴。
听九喜欢生长在相对湿润的土地。我们专挑禾杆粗壮的来挖。沙地中的听九不容易沾泥土,太粘湿的土地也不适宜它的生长。听九挖出来,有点像摘花生,一个个由一条线似的根与禾叶相连,摘下来,放在小箩里。渐渐地,箩里有了一层白白胖胖的听九。
听九三五厘米长,大小不等。不规则圆柱形,有一节一节的节线,很像蚕。
刚挖出来的听九有一股土腥气,凑近闻,散发出丝丝甜味。
摘下洗净,当夜浸在水里。与邻居小伙伴早已约好,预备第二天一早拿到街市上去卖。
浸泡前各自用自家的小称称量好,斤两心中有数。大半小箩,三五斤的听九,我们是要精确到两的,那是我们的劳动汗水。
翌日一大早,在鸡鸣声中起床来,摸摸索索洗了一把温水脸。灶上井罐的水还残着温度。我们偏喜欢洗冷水,妈妈不让,每每见了,打短地责骂,把眼睛洗瞎着就好了。
出得大门,我们兴奋奋地来到屋外。踩着月光,檐下虫声唧唧,而我们早已把它们甩在身后,人来到乡野间的大路上。
天将亮未亮,散落的星星像我们惺忪的眼睛,好像并没有睡够。光线并不明朗,一条大路淡白的延伸在眼前。我们似乎有点胆怯,担心从身旁的山包草林中窜出一只大虫来。好在你一句我一句,没将这些放在心上。脚步轻快,几乎是边走边跑似的,很快,就到了连接县城的更宽的大路。
街市似乎还在酣睡,路边不知名的早亮的某个窗户的灯火,可见隐约的人影,大概是上班做活需要早起。
那个我们知晓的收购站,已经忘记具体的位置和模样。模模糊糊的,是一处窗口似的柜台,柜台是木板的,板上沾着水,看样子还有比我们早来卖听九的人。我们够着身子,将箩里的听九递上去,一上称,随即递过来几张零票,卖听九的过程相当短促。
也不记得得了几块大毛的钞票后都用来干了些什么。天已经亮了,大街清晰在眼前。早餐店也支在路边开始营业了。想必买了一根油条,或是一块烧饼。要么是为家里带回一包粗盐。我们得了钱既买了吃嘴,还能为家里做点贡献,甚至,口袋了还留剩着几毛私房零用,美滋滋,心情甭提有多高兴。
那是快乐的难忘的记忆。可惜已是残缺不全。想起来,少年的快乐已随着时间远去,留下来的却是中年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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