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30

理解1

有些秘密，埋藏在心里太久，怕忘了，总想说出来让大家一起记住。

我的母亲，一直是我心里的刺，对她的印象模糊了很多。她好像从十几岁时就没了妈妈，十八岁时就跟了我父亲。

我记事的时候，也就是1986年那会，我们住二姑婆家那个村，据说也是我爷爷老家。

我们现在这里住的是爷爷当年逃荒出来的新家。

那时 ，我跟父亲，母亲，妹妹一起生活，那个时候，母亲蒸的馒头又大，又白，热气腾腾的香满了屋子。

那时住的是一间熏黄烟的屋子，好像没有窗户，家里也没有院墙，院子里种满了黄烟。

我们怎么去了那里生活，依稀听别人说我父母是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因为我妹妹是女孩，他们还想要一个儿子。

没有想到的是，千方百计搬了过去，还是没有逃脱，因为这边也更严格了。

这，就是命。

其实，我们一家已经适应了那边的生活，起码在小孩子眼里是幸福的。

除了种地，我父母学会了编席，就是铺在床上的那种席子，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我跟妹妹经常帮父母干活，那样我们家就能多产一点席子，多卖些钱。那年我七岁，妹妹五岁。

每逢集市，我们一家高高兴兴的去了，每次都是很快卖完，母亲心灵手巧，编的光滑细腻，她还别出心裁的编几朵花放上，很是抢手。

每回都能买好吃的，油条，橘子，香蕉，还买了枇杷，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个水果是枇杷。

记得一次卖完席子，母亲给我和妹妹每人买了一双小皮鞋，红色的，我们穿着感觉幸福的跟公主一样，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好多年后，母亲已经不跟我们一起生活时，我在外公家还见过那两双鞋子，只不过仅仅能放进手指头了。那鞋子直到舅舅翻新房子才给丢掉，舅舅说，你妈非要一直留着。

还有一次，父亲赶集回来的早，挑着担的一头拴了个纸箱，里面有声音在响，唱着歌呢，父亲的头还一摇一摇的。

原来买了台收音机，好多年后，这台收音机被我收治了，多出来的零件再也没能放进去。

还有，现在我父亲家里墙上那个钟表，也是当时买的，还有……

总之，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

有一天，父母开始争吵，父亲想回老家，母亲不愿意。

现在才理解母亲，在母亲拼命的努力下日子刚刚开始见到眉目。父亲呢，记挂着家里的弟弟 也就是我的叔叔，他那时仅仅十几岁。

当时我爷爷奶奶早已经都没了。

最终母亲听了父亲建议，举家搬迁回来了，因为这里还有外公，舅舅。

一搬三年穷，一点也不错，刚刚回来的日子，家里没有粮食，只有简单的几件家具。母亲甚至过年都没买一件新衣服，她觉得特委屈 。那年她只有二十八岁，才是我刚刚结婚的年龄。

她督促父亲外出打工，她在家种地伺候着我们，回来了总得要生活。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刚回来那一年卯足了劲过日子，天不亮就去浇菜园，吃完饭就下地干活。在农闲的日子里还打了一口水井，在我家院子里。

这些，都是在我父亲外出打工的日子里干的，我们家是村子里第二个拥有水井的人家，母亲眼光格外超前。

那时，村子里人都去村外一口井去挑水吃，自从我家打了水井，吃遍半个村子，来我家挑水都挨号，母亲人缘格外好。

年底的时候，父亲回来了，并没有带回多少工资，母亲有些失望，从那时开始便觉得他们那里出了问题。

第二年，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听了流言蜚语，不愿外出打工了。本来日子就艰难，父亲不愿外出，母亲也就不愿再下地干活了。

后来的日子，他们经常吵架，母亲开始一次次离家出走，带着妹妹和我经常回外公家。

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母亲带着妹妹又去外公家，我也要跟着去，就一起去了，我们走到河边准备过河时，父亲带着人追来，先是揍了母亲一顿，然后就像绑猪一样弄到车子上推回了家。

现在想来，他们的婚姻，本来就不是太和谐，或许三观根本就不和。

母亲大大咧咧，性格开朗。当时的母亲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米六多的个头，长的也不错，而且很聪明，当时肯定有爱慕她的。

父亲不在家，那时那个落后的村落可能容不下这样的女子，母亲在这个村子也不想多待了，她非常想念躲难的那个地方。那里她活的更自由，洒脱。

三十多年前我们这里的村子是封闭的，如果母亲从来没有出去过 ，没有见过世面，没有学过手艺，那么她或许跟别人一样会相夫教子，安然度日一辈子。

此后的母亲为了离开这里做出过无数挣扎，很多人给父亲出主意要打断母亲一条腿，父亲也真的狠狠的揍了她一顿，那一回母亲躺了一个多月。

母亲康复下床后第一天，给我和妹妹煎了韭菜鸡蛋，父亲还不让吃，弄给小狗尝一尝，我看了一眼母亲，她眼里写进无数的失望。

几天后，母亲在房梁上吊了，好在解救及时，活了过来，一段时间后她又喝了农药，也被解救了过来。

今天，我一遍遍的回忆着，当年，是什么原因让母亲一次次的要丢掉生命。

是父亲 ，是父亲的不懂，父亲的愚昧，父亲的不疼不爱。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给过她尊严，哪怕她再能干。虽然说无风不起浪，她或许有错，透漏流言蜚语给你的人有什么居心，你不会揣测吗？

人无完人，母亲在一次次的折腾后，终于悄悄的消失了。父亲努力的找过她，但都无济于事，母亲对他毫无留恋。

一连几年我们都没有母亲的消息，听说她又回到了我们曾经生活过得地方，说她在那里找了对象，说她又生了孩子。

直到我十四岁那年夏天，她终于出现了，跟父亲平静的办理了离婚手续，本来我们都要出庭的，父亲却把我们都藏了起来。

防止母亲跟他抢孩子。

后来母亲一次性的付完抚养费，就走了。

再有母亲消息是在初中毕业之后，我没有再去读书，当时的父亲根本拿不出钱来供我们读书，吃饭都是问题。

我打工一年后遇到了母亲，现在我想她肯定也一直在找我。她带我去了她的工地，那时的她也很狼狈，没有积蓄，跟那个男的也分手了，刚刚又承包了一个小砖窑。

她问我还愿意读书吧，把我送到了一所技校，在那读了几年，那几年，我帮她理帐，跟她一起干活，后来我妹妹也去了，同样也是送到了学校学了技术。

那几年或许是母亲最幸福的时光，那时我心理也许有阴影，有对她的抱怨与恨，经常吵架骂她。

每次她都想跟我聊聊，但是看到我愤怒的眼神，她退缩了，不解释，也许她觉得我不懂。

在那期间我还得经常回家看爸爸，还得说是打工，母亲就给我钱让我回家带给父亲。

后来父亲终究是知道了，他喝过酒后问我，为什么偷偷去见她，为什么都要背叛他。

其实，最惨的应该是我母亲，现在的她，有儿有女，但都不是亲生。

而父亲现在，有我跟妹妹陪伴，父亲混混沌沌的过了大半生，到现在他也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

在这一刻，我理解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