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涯草（北方有家人）
小雷来电话说心情不好，有些想家人了，让我去夜市小聚。
于是八点一过，我就很快地洗漱完毕，骑上我的小电动向国道南侧的夜市奔去。
小雷已经在烧烤摊前选好了位置，并且叫了一箱啤酒。
“兄弟，你又怎么不开心了？”我停好车子，掏出一根泰山宏图香烟递了过去，然后也坐了下来。
“没事，估计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想给自己放个假。”他点燃了我给的纸烟，猛吸了一口，吐出来，在半空形成一个漂亮的烟圈。
“你现在用的什么牙刷？”他冷不丁地抛出这个问题，我一时不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装了什么药。
“啊，这个问题有点难啊。上回刷抖音，看到一个残疾人在销售牙刷，我就买了一把，牌子真的没有注意。”我仰起酒杯，和他的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你不是文采很不错吗，今晚我给你讲一个关于牙刷的故事，你空了加工加工，就当是帮我治治爱回忆的毛病……”我喜欢写东西的事，什么时候被他知道了，难道有人告密？
“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喜欢瞎写点东西罢了，谈不上文采。来来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淡黄色液体同时渗入两个男人的身体，他抓了三根烤肉，我拿了一串鸡翅。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伙儿，通过职介中心进到一家贸易公司，做起了最伟大的推销员。
那时候的推销员才在国内兴起，正装西服是标配，领带必须天天带，因为经理在早会上不止一次地讲过：尊重自己也就是尊重别人。
试问，一个穿着很随意的人给你推销名贵手表，你会买吗？不会，因为大家都会以貌取人。
我当时不是公司最年轻的，但是最拼命的一个。
为了多赚钱，公司要求每天至少见300个客户，可是我每天差不多能见400人。
公司代理的是一款叫“乐必洁”的软毛牙刷，每盒24支，对外统一报价是30元，每盒给我们提成6元钱。
这个牙刷的最大卖点有两个：刷头可以弯曲，刷柄有彩色的防滑颗粒。
那段时间，大家的销售热情非常高，心想：牙刷属于快消品，人人都需要，而且5元4根，价格也不贵。
每人每天卖个十盒八盒的没有问题，何况公司要求既可以整盒也可以单支销售。”
小雷一口气讲了这么多，估计有些口渴，停了下来，举起酒杯再次邀请我。
“来，李哥，喝一个，我给你继续说。”
我毫不犹豫地和他又干了一杯。
他的双眼已经开始发红，猜想他一定是想到什么感人的情节了。
“有一天早会上，经理鼓励我们说，谁要是能在晚上八点前销售100根，就奖励一本励志书《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
一开始大家都感觉这也太容易了，然而一天劳累下来，能推销到60根的人寥寥无几。
为什么这么难？原来作为商店里的老板，他们也要有利润啊。
当时有名的三笑牙刷批发价才3毛钱，卖一元钱一支，赚七角。
我们的乐必洁，根本没有广告宣传，凭什么卖一元多？零售价是不是要更高？
所以很多同事都是费尽口舌没有成交量。
偏偏我那天运气相当好，一早上就遇到两个新开业的商店，我告诉她，把我们包装更精美的乐必洁定义成高端产品，做到人无我有，一定可以卖到两元，甚至三元的单价。
你知道我怎么成交的吗？我在人家店里当了半个小时的理货员啊。”
国道上的夜风不知何时也悄悄赶来听故事，烧烤摊的年轻老板被辣椒呛得直打喷嚏。
“半截话，想死人。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四根牙刷的故事重点吧。”一箱啤酒不知不觉已经被我们干倒了多半箱，我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就催他抓住重点。
“哈哈，你咋还急了？酒还没有喝完呢。好女不愁嫁，好饭不怕晚。老板，把这把再给我们热一下！”他一边安慰着我，一边冲着身后的老板大声喊到。
没等我擦完嘴角的油迹，他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李哥，当我八点返回公司的时候，差四根就要创造当日100根的记录了，可是我已经声音嘶哑得说不出话了。没有人能想象到我站在热闹的菜市场门口，逢人就拦，逢人就讲，只推5元四根，二元一根都不卖。最终完成了四盒96支……”
泪水在他沧桑的脸上轻轻地滑落。
我赶紧递上手中的纸巾，然后替他点燃最后一根泰山宏图。
“兄弟，要是太难过了咱就不说了，吃完喝完就回去睡觉。”我担心又勾起他更多的伤感，于是提议。
“李哥，我没事，你叫我把话讲完。”他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烟，这一次，夜风将烟雾一吹而散。
“我永远忘记不了当别人都回宿舍休息的时候，我们的部门经理，也就是我的师傅为我帮我完成100的目标，拿着决定成败的四根牙刷，在亮着路灯的马路边见人就讲——
您好，我是某某公司的经理，这位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他今天工作很努力，声音已经嘶哑了，所以由我帮他完成最后四根牙刷的推销工作。
如果您感觉眼前的年轻人值得信赖，请支持他一下。
最后是一对路灯下谈情说爱的男女，女孩子被师傅的言语打动，让男友掏钱，成就了我业绩中的最后四根牙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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