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

      搬进新家三个多月了，一切由生疏变得熟悉起来，但卖了的那个旧家依然放不下。

      九月初九搬的家，初八晚上我发起烧来，烧了一宿，前半夜掀掉被子还感觉热，恨不得躺在地板上；后半宿盖两层被子还感觉冷，身子蜷成一团打着哆嗦。六点起床，咬牙忙了一天，顺利搬进新家。

      旧家还有些零碎物件需要清理，我每天晚上过去收拾。因为疫情的原因，搬家的时间一拖再拖，感谢买家不催我们。总觉得在这里住的十年，是我生命中过得最快的十年，也是印象最深刻的十年。各位芳邻现在虽不常见，感觉犹在眼前，遛弯儿的，看娃的，聊天的，送孩子去上学的，买菜刚回来的……有一次我做梦，我家的车又挡着邻居车库了，到处找车钥匙找不到，急醒了。

        五号楼上的人们过年有个习惯，初一早上吃完饺子各单元的结伴拜年，家中有老人的都开门延客，天天见面，初一的寒暄也让人感到亲切。去年春节，因疫情大家没拜年，这个春节不知道能不能，如果能我想回去跟大家一起转。

        这几天外甥回奶奶家了，上午我去接他，我走着去接，我俩边走边玩。路过计生局门口，他必定拉我进去，和自动门玩一会儿，然后去建行家属院里看母鸡，这是他以前常玩的地方，他也放不下。

      四号楼西头有个棚子，下面原先有小左小右（一对双胞胎姐妹）的三轮车，今年夏天他天天傍晚去骑，不骑自己的，非骑人家的。现在三轮车不在那里了，他站在棚子下，看着原先放三轮车的地方不作声，他没哭，我哭了。

        三号楼一楼的住户都有一个小院，有两个院里种着葡萄，他很喜欢葡萄茂盛的枝叶，肥美的果实。我们从不折枝摘果，就是兴致勃勃地看，没完没了地看。现在光溜溜的墙头上什么也没有，他依然用手指着大声喊“葡萄！葡萄！”三号楼西头是一个菜园，是大家开的荒，每家一个小菜畦，以前我常带他来看，教他认识各种蔬菜。现在菜园里也是光溜溜的，两块种着菜的地方也用塑料布盖着，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在纵贯菜园的小路上走着，一边走他一边用手指着旁边的菜畦说着“西红柿”“大白菜”“黄瓜”“苦瓜”……

        小路的尽头是二号楼的后院，穿过院子左拐是一号楼，这栋楼上住着他的好朋友张沐。说是好朋友，其实在一起玩得并不多，张沐比他大几个月，很淘，他打不过人家。他喜欢人家，又不敢离人家近了。好多次他拉着我到张沐家去玩，到了门口说什么也不进去。前两天他又拉着我去，这回进去了，张沐没在家，吃了人家半碗葡萄才出来，一点也没羞怯，也没客气。

        离开旧家前，我尽自己最大努力搞了一遍卫生，疲惫不堪但心甘情愿。我想把一个干干净净的家交到新主人手上，我希望新主人能喜欢它。当它的窗子再亮起来，那已经是别人家的灯光。新主人最终得改造它，那时候它就只能留在我的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