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只鸟

粉红玛丽

我的那只鸟

我养过一只鸟，它是一只八哥，纯黑的羽毛，油光锃亮，只有眼珠、喙和爪是黄色，头上那撮黑毛（凤头）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初次见它，是在鸟市，一大群鸟，我一眼便注意到了它。它很干净，身上没有一点脏东西，而其他的鸟们身上却是粘满了鸟粪、鸟食；它也很安静，不像其他的鸟叽叽喳喳聒噪个没完。这让我觉得鸟和人其实是一样的，有些人，即便是在人群里，你也会一眼就注意到他（她）的存在，这实在是因为个体的与众不同。

初次见它时，它好像还很局促，低着头，慢慢转过来，看看我，又低下头，不出声，我说：“你好，都说你会说话，说一句我听听啊？”它好像明白我的意思，抬起头来睁圆眼睛看着我，片刻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由笑到：“这还是只文静腼腆的八哥。”我没有犹豫，立刻把它领回家。

因为它毛色黑亮干净，我和儿子给它起名叫小黑，小黑成了我们家的一员。

初来乍到，小黑依然是安安静静的，饿了吃，渴了喝，困了睡，我和儿子说笑时，它在笼子里歪着头看着我们。我到它跟前，把手伸向它，它不躲，还是睁圆眼睛看着我，我突然心生怜悯，这么个小鸟，才五个多月，不知父母是谁，孵出来就等着被贩鸟人卖出去，对于一个生命来说，这是何其不公，掌握它命运的，是我们这些人。它一定也是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它是否也在猜测我是否也像它原来的主人那样会将它随意转卖？它是否也在担忧它未来的命运？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便有了一种使命，我对它说：“小黑，你放心，你到了我家，我就是你的主人，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会对你好的。”

到了第三天中午，儿子午饭后去了学校，我突然有个想法，我便也假装出门，然后躲在门后面。

刚开始，小黑在笼子里上下飞动，过了一会，它确认屋里没有别人了，它便放开了喉咙，大声鸣叫了起来，那声音真是洪亮，高昂，清脆，高低起伏，抑扬顿挫，连续不断，我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么个小鸟声音竟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它好像是在说什么，我虽然听不懂，但我能感觉到它的快乐。我实在是忍不住就捂着嘴走进去，我说：“你原来会叫啊，还这么能叫啊？”它突然闭嘴，看了我一会，轻轻吐出两个字：“你好。”

天啊，它会说人话耶，它说“你好”了耶，看来卖鸟人没有骗我，它是会说话的，八哥是能学人言的。我激动不已，想抱住它，可又怕吓到它，便用手轻轻抚摸它，说：“你好小黑，你好小黑。”

晚上儿子回来，还没等我跟他汇报，小黑便在笼子里从横木上飞下来，对着儿子一个劲儿地点头，我不知何意，儿子恍然大悟，对我说：“妈妈，它是对我鞠躬呢！”

还真是，这个小鸟会鞠躬，它一边鞠躬嘴里还一边嘟囔着什么，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它也便高兴地叫起来，声音响亮。小黑终于和我们熟悉起来，它的“你好”和“鞠躬”便是在向我们示好，它已安心下来，融入了我们的生活。

喜爱小动物的妹妹送给小黑一个大大的鸟笼，空间大了，小黑很开心，上下翻飞，不亦乐乎。

小黑最大的特点是爱干净。它不管冬夏，每天都要洗澡，夏天最热的时候每天要洗好几次。它一个猛子扎进水盆里，两个小爪子稳稳站立，脑袋在水里用力摇晃，翅膀上下拍打，噼噼啪啪的，洗得热闹，洗得专心。洗完后，它飞到横木上，抖落抖落水珠，再用嘴梳理羽毛，一根一根，非常仔细。

每次看它洗澡，我们都得偷着，把水盆给它预备好之后，我们就得躲开，如果在场，它就不洗，你说它还会像人一样这么害羞。洗完了，它开心了，我给它打扫狼藉的时候，它就会站在我手上，跟我玩上一会。

小黑生性谨慎，每次见到新鲜的东西，总是先躲起来，我给它买过一个小梯子，红红绿绿的样子，它一直避开。每次让它出笼活动，它也是东瞅瞅西望望，确定没有危险后才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来，在客厅里飞上一阵，累了就躲在沙发后面小憩一会。

让它进笼子就费劲了，它拼命飞，我使劲追，它气喘吁吁，我也累的够呛，一边躲我还一边说“你好”，弄得我哭笑不得。

为了让它学更多的话，我给它买了学习机，里面有十多个儿歌、歌曲、古诗之类的内容，每天给它播放一会，它倒是学会了歌曲《小燕子》里的头两句，第二句总是跑调，所以，它唱到第二句我就笑话它。每次我K歌录歌的时候，它就着急地在旁边唱，我索性就一起录下来，我的K歌里的几首歌曲中就有它的“伴奏”。

几年中，它与我们情好日密，每天我们出门，它都着急大声鸣叫不让我们走；每次我们进门，它都迎上前来，让我摸它的头，让儿子摸它的小肚肚，；姐姐和妹妹来了，它会跟她们疯玩，直到意兴阑珊。

直到有一天清晨，它没有再起来，没有再用歌声唤醒我们，它身体僵硬，仰头躺在笼中，它，离开了我们。

我失声痛哭，儿子没在家，他知道的时候，搂住我，落下泪来。是我们大意了，小黑先前有一次突然从横木上掉下来，半天才起来，我们都以为是它饿了或者累了，哪里知道是病了啊。

我把它埋在老房子的院子里，月季花下。我挖一个深深的圆形的土坑，把它放进去，眼泪滴下来。它来自大自然，也要回归大自然，它短暂的生命，给了我们极大的快乐，它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会忘记它。

至今小黑离开我们快三年了，有好多次，儿子对我说：“妈妈，我想小黑了。”我说：“我也是。“我俩便静默片刻，然后去忙别的事情。

从此我不再养鸟。

（粉红玛丽作于2019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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