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铁千元征文|婆的心愿

文/莫晓烟雨️        参赛编号：910

寸铁千元征文|婆的心愿

婆到临走，也没能了却她的心愿。

婆走的那天，寒冷的西北风不停的刮着，就像刀子般一刀一刀地割着脸颊。

那是二十一年前，我初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第一天，本想着考完试我该去看看婆的，好像有两三周没有过去看望婆了。结果没等到我考完试，婆就闭上了眼睛，永远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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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我回到家，远远看到家门上贴着一副白纸黑字的对联，我的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往下流，一直流一直流，我却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

我不敢相信，却好像冥冥中早已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婆晚年患了癌，疼痛难耐，当时的医疗和生活条件无法减轻她的疼痛，也无法告诉她病情的真相。

我的悔恨和内疚一直在心里翻腾，很多年后还是觉得后悔不已，我为什么没有在最后去看婆，她走的时候肯定多希望我在身边吧。

入殓的那天，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似乎诉说着婆清苦而正直的一生。躺在棺木里蜡黄蜡黄的脸和骨瘦如柴的身形，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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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是童养媳，13岁就到爷爷家来做活。拖着旧时社会裹着的小脚，坐在比她还高的织布机上，一梭子一梭子地织着自己的人生。

门外有人经过，侧头望向屋里，害羞的婆就赶忙藏到里屋去。

就这样时光将一位娇羞的少女变成了一位母亲。婆生育了八个子女，成活了五个儿子。婆也在日复一日的一地鸡毛中渐渐变成了小脚老太太。

我是婆哄大的，其实也就在我会走路之前，婆抱我的时间最多最长。好像这种亲密依恋是深深印在骨子里的，我和婆的感情就比较深，而且好像亲过母亲，虽然我从不曾和婆睡过一个晚上。

记得儿时，我总是趴在婆的肚子上听里面咕噜咕噜叫的声音。我性格喜静，婆教我剪窗花，教我绣花，教我针线活，还给我讲阴间阎王的故事。

那时婆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吧，暑假期间我总是守着婆，婆一面摇着蒲扇，一面给我讲人的转世轮回。我似懂非懂，只是记得婆说，要是抱上了重孙子，到阎王那里不受罪。

该走的时候，阎王差了小鬼骑着马来接你，到了那里千万别喝孟婆汤，那样就能记得前世。

我就那样想象这大红马驮着婆飞奔在天上，如何威风，全然没有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惧。那时真的不以为然，不觉得人是会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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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觉得婆因为一直没有抱上重孙子而有些许失落。但是婆却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提出过，更没有在大伯面前提起过。因为大伯的大儿子是婆的长孙，小时候也是婆带大的，只是长大后去了城里生活，便渐渐与婆远了。

长孙到了婚嫁年龄迟迟不婚，婆没等到大哥大婚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带着没有了却的心愿，也带着淡淡的遗憾和满满的磨难。

婆入土那天，纷纷扬扬的白雪飘飘洒洒，似乎也在诉说着悲痛和遗憾。村里的老人都说，三嫂（爷爷排行老三）一生为人清白正直，老天爷都为她送行咧。

是的，婆没上过一天学，却在老了由孙子教会了写自己的姓名而兴奋得像个孩子。拿着画板一笔一划地写上：王秀英。看，这是我的名字，我现在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婆在我面前炫耀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写好了自己的名字等着父母的赞美。

是的，婆有五个儿子十二个孙子孙女，婆跟着五爸过活，对孙子孙女从来不偏袒，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要让着弟弟们。

处理孙子们的矛盾也很公平，凡事有好吃的东西也会尽量每个人分到一些。

是的，邻里相处，婆也是出了名的为人和善，谁家有困难都会伸出援手。赶上有要饭的上门也从不吝啬。

是的，婆清苦的一生，从童养媳开始。

养育了五个儿子，又给儿子看娃，经历了旧社会，新社会，文革，改革，直到看着最小的孙子背着书包上学，才满足地闭上眼睛。

妈妈说婆特别喜欢听杨家将的评书，无论在干什么，只要一听杨家将开讲了，便可以忘记世间的一切。

也许，婆的骨子里也有豪气，只是生不逢时吧。

小时候读不懂婆的眼神，现在想起来，那时，婆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奈，写满了不甘心，也写满了无悔。

婆的心愿，是想抱重孙子，临走也未能实现。我觉得，婆可能还有一个心愿，就是能为自己活一次吧，不是谁的童养媳，只是一个女儿，可以读书写字，能够自由自在的活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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