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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历史记忆:罗伯斯庇尔与法国大革命

恐怖的历史记忆:罗伯斯庇尔与法国大革命

作者: 明河在天 | 来源:发表于2018-12-03 21:32 被阅读174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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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文雅柔弱还带点羞涩的青年律师,一个卢梭最坚定的信徒,一个热衷改造人类社会的理想主义者,一个真诚高尚、自我节制的小城议员,他如何在那风云际会、血雨腥风的年代,成长为革命领袖,给这场大革命打上其强烈的个人烙印,又如何在36岁的年纪就走上了断头台?

充满了理想与幻灭、鲜花与恐怖的法国大革命,留给了我们太多的反思和教训。本次分享,主要是想通过介绍“革命的化身”罗伯斯庇尔的生平来展示法国大革命的一个重要侧面,为增进我们对这场历史大事件的了解来作点必要的基础工作。

 

  

       正文

 

群里的朋友们:

大家好!我是周明河,非常高兴今晚能够在群里跟大家进行《罗伯斯庇尔与法国大革命》的这场主题分享,关于此次分享的内容,这里我想再次阅读一下,以便告知那些未能看到这段文字的朋友【……】。

发生于18世纪末期的法国大革命,是人类近代史上一件极其震撼且影响深远的大事,尤其是经由俄国革命,对于中国革命产生了直接而深刻的影响。认识、了解这场大革命当然是我们当前所面对的一项基本任务,只是这个任务对于本人而言过于沉重了,所以只能负担其中很小的一部分,那么下面我就结合英国学者露丝·斯科尔所著的《罗伯斯庇尔与法国大革命》一书,来进行今天的分享。

好的,言归正传!

         一

罗伯斯庇尔出生于1758年,为了增加亲近感,下面我尽量称呼罗伯斯庇尔为“小罗”。大家注意,就是那个被革命者宣判死刑的国王路易十六出生于1754年,实际上只比小罗同学大四岁,而且小罗同学真的在学校里见过前来视察的路易十六哦。

罗伯斯庇尔的故乡是法国北部阿图瓦省的小城阿腊斯,这个地方靠近荷兰,当时大约有两万人口。托克维尔说大革命前夕实际上法国的旧制度总体上是繁荣的,小城阿腊斯就是代表,在小罗出生的年代恰好是阿腊斯经济腾飞的时候!但是总体繁荣,不代表不会出现严重的经济危机,更不代表不会出现严重的贫富分化甚至天灾人祸、食物短缺。

小罗的爷爷是一位律师,他有八个孩子,负担比较重,经济上一直捉襟见肘,其中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了挥霍放荡的不稳定性格——很不幸,这个不靠谱的小城青年就是我们的主角小罗同学的父亲!

小罗的妈当地一位啤酒商的女儿,小罗的爸勾搭上了人家,结果就闹出了一桩在当时当地的人们看来是灾难性的丑闻——这就是未婚先孕!然后呢,他们就在1758年1月2日奉子成婚了,到5月6日小罗就出生了,当时他妈是23岁。后来这位女士又生了四个孩子,两儿两女,其中一个儿子夭折了,另有一个女儿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夭折了。这个长大成人的弟弟叫奥古斯坦,后来跟着哥哥混到了断头台上,也很悲剧!小罗的妈妈死于1764年,当时才29岁,而小罗才六岁,弟弟妹妹们更小。

他们的爹又不靠谱,尽不到抚养孩子的义务,所以这些孩子就分别给了外祖父母和姑姑抚养。1772年,也就是小罗14岁的时候,他那个不靠谱的爹永远永远地失踪了,从此人间蒸发,谁也不知道他死于何时何地。另外,根据小罗的妹妹夏洛特的回忆,她哥哥以前也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吵闹、粗心和轻松愉快,但是慢慢的就变得严肃、稳重、勤快起来,而且极富责任心,也特别的有爱心。这话我觉得不是故意美化她哥哥,因为单纯作为一个人来说,小罗真的是很不错。这个话题后面还会专门说到的。

小罗八岁时进入了当地的阿腊斯学院学习,经过三年的努力,他赢得了到巴黎的路易学院学习的奖学金,那是剧作家莫里哀、哲学家伏尔泰和萨德侯爵的母校。从11岁到23岁,小罗在那里度过了十二年的学生生涯,并且接受了专业的法律培训。

在学生时代,可能小罗就喜欢上了卢梭的著作,他跟卢梭一样同情弱者,而对于那些在权力上为所欲为、毫无原则的人则大肆责难!应该说,什么自由、平等的观念,都是启蒙运动的产物,包括当时对于穷人、弱者的同情等等,都是时代精神、文明进步的体现,但是呢,卢梭的问题就是过头了,他可以说是民粹主义思想的祖师爷,因为他把“人民”给美化到了天上去,这完全是脱离实际的——更不幸的是,他还有了一帮像罗伯斯庇尔这样的忠实信徒!

小罗同学学习非常刻苦,经常拿奖学金,院长曾经有一次还说小罗的性格和面貌有着罗马人的遗风,这更是助长了小罗极强的自尊。1775年的一天,路易学院因为国王路易十六的到来而沸腾了,当时路易十六是21岁,刚刚在兰斯举行过加冕典礼,准备在返程中驾临路易学院。在全校500多名学生当中,刻苦、出众尤其是修辞学成绩优异的小罗被选中了向国王夫妇致欢迎辞,在准备过程中,这个17岁的学生那叫一个紧张啊!可等到国王真来的时候,正好下雨了,把大家淋得七荤八素,这次欢迎仪式真的是虎头蛇尾,似乎预示了未来小罗跟国王的某种不和谐的关系!

路易十六

小罗同学的成绩真的是相当出色,他自己在校时不仅获得了很多奖学金,关键是他还可以在离校以后把奖学金转给弟弟奥古斯坦,这真可谓是极大的荣耀!1781年,也就是23岁时,小罗同学毕业了,他回到了家乡阿腊斯,准备从事他祖父和父亲干过的律师职业——这个可能跟当时的社会分层、职业观念及人脉关系等因素有关,当然从个人收入和志趣抱负等方面来说,小罗应该也喜欢这个职业——他是一个比较有正义感的人,他崇拜那些高雅而慈善的伟大人物,做律师容易满足他这一点。

在路易十六统治时期,应该说旧制度对人的束缚、压迫减少了,很多地方也都有进步和改良的空间,所以小罗律师能够打赢一些争取公正和自由的官司,这也让他获得了很好的口碑,因此执业没几年他就有幸成为当地主教法院的五位法官之一。想来今天的我们也很容易理解这一点,理解罗伯斯庇尔这位斗士型律师的作为,所以那些官司的细节我就不多说了。对于判处一个人死刑,就算这个人是恶棍,其实在人道主义者的小罗心里都非常难过,所以说他有些反对死刑——尽管后来在大革命时期他把个体生命看得轻如鸿毛!

小罗还喜欢文学,想在诗歌方面表现一下,但是他的文学才能好像比较一般。他也曾经追求过家乡的一位姑娘,那是他姑姑的一位养女,但不太成功,可能跟他比较保守、害羞有些关系。小罗的妹妹夏洛特说哥哥其实很有女人缘,而且还有高攀到当地一位家财万贯的女继承人的可能性。至少从后来看,小罗这种人品和口才,确实很能得到女性们的青睐。

如果没有大革命,小罗很可能会继续自己正常的人生,成为一个越来越受人尊敬的律师。当然因为他身体不太好,而当时的医疗条件又比较差,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发生,他也很可能在40岁左右就去世。

            二

我们都知道,法国是大革命之前是一个中央集权的绝对君主制国家,旧制度有着种种的弊端,它制造了大量的不公和贫困,更制造了种种的堕落和暴戾。因为贪腐,尤其是对外的战争等等(比如说跟美国联合对付英国),当时的法国出现了严重的财政危机,再加上启蒙运动带来的权利意识的觉醒,以及英国宪政与美国革命的影响等等,这些都对法国的旧制度形成了巨大的冲击。

在1789年之前那个时期,罗伯斯庇尔跟很多人一样,都期待年轻的国王可以带领整个法兰西进行急需的改革。路易十六这位年轻的国王应该说是一位弱主,他应该也是有心顺应民意、进行改革的,只是说局面复杂而艰难,他的才能未必应付得了。1788年5月18日,面临不断攀升的赤字和混乱的政局,王室为了稳固政权做出了绝望的尝试——向巴黎高等法院提交了敕令,提出了一系列关于国家体制结构的翔实的改革方案。

高等法院可以对抗王室,可以拒绝批准王室的敕令,这个其实就有点司法独立的意思,所以最高法院成了当时对抗王室的聚焦点。在路易十六以前,最高法院是出于被解散的状态,但是为了顺应民意,路易十六上台后又恢复了最高法院的运行,只是他又对于这种权力的制衡感到难受。所以又想剥夺最高法院的权力,于是包括罗伯斯庇尔在内的很多人都决心站在最高法院一边对抗国王,最后国王妥协了。

政府的财政濒临崩溃的边缘,这就需要进一步征税来缓解危机,权利意识普遍觉醒后的法国民众已经不是过去那种想割就可以割的韭菜,国王得开会跟他们商量才行,得让渡一些权利给这些纳税人。而且,由于第一等级(教士)、第二等级(贵族)与第三等级(市民)之间的不平等关系,也让广大民众积压了一肚子不满。群众呼吁召开三级会议,这个会议已经有160多年没有开过了,在这个会上群众可以团结起来跟王室、贵族和教士对抗。其中第三等级的人口占到了总人口的98%,他们是这个国家绝对的多数。

1788年夏天,一场恐怖的暴风雨袭击了法国北部,造成了巨大的人员、财产和粮食的损失,导致贫困和饥荒的出现,使得国家的局面雪上加霜,这种情况也直接刺激了一部分民众的情绪。迫于压力,路易十六不得不同意了召开三级会议,经过一番选举,罗伯斯庇尔等12人成为了小城阿腊斯的第三等级代表候选人。但是到了省里以后,550位代表中只有四分之一的人员才有资格去皇宫所在地的凡尔赛参加三级会议,后来那12个人中选了8位,其中小罗的票数是第五位——他成功地拥有了前往凡尔赛参加三级会议的资格!可以说,这个重要关节改写了他的一生!如果他选不上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拥有后来闻名全国乃至叱咤风云的机会。

就在小罗去往凡尔赛的前夕,在他的家乡及周遭地区,已经出现了饥民的争抢行为,这是一个很不妙的兆头。但是对于信心满满和踌躇满志的小罗来说,他相信法兰西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快就会到来的!因为他觉得法国能够重新召开三级会议而自己又能够忝列其中,真的可谓是新时代到来的标志!

           三

凡尔赛在巴黎西南十英里的地方,当时有55000人口,从1682年路易十四就把整个宫廷都搬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有点像武则天两口子把都城从长安搬到洛阳去,不过从距离上看更像是从故宫到颐和园。

1789年5月4日,三个等级的代表在凡尔赛新古典风格的圣母院进行了选区点名,这些代表共包括302个教士、289个贵族和576个第三等级人选,合计是1167人,一个月后又增加了35位来自巴黎的市民代表。第一和第二等级要维护自己的特权地位,增加自己的发言权,第三等级当然不干,所以细枝末节上的争执迅速演化为公开的对抗,5月6日,第三等级拒绝参加点名仪式,同时也拒绝和教士、贵族分开验证代表身份。不过受启蒙运动的影响,有一些教士和贵族的思想比较开明,他们实际上比较倾向第三等级。

面对这样的环境,这样重要的场合,小罗非常紧张,他发言的时候几乎失去了听觉和视觉,只感觉到面对着无尽的黑暗。但是很快他就一改之前的害羞胆怯,变成了一个自信的积极分子。他也有点政治谋略,那就是试图分化第一和第二等级,让他们中的一些代表加入到第三等级来,而且他也试着促使第三等级掌控局面。在这段时间里,小罗的声名很快就传开了,所以当时国王的总理内克(斯塔尔夫人的父亲)邀请小罗来共进晚餐。在斯塔尔夫人这种女性看来,出身平民、来自小城的小罗几乎就是个乡巴佬,小罗看对方就是奢侈浮华。

斯塔尔夫人

有一个叫西哀士的教士,他比较开明,他认为第三等级就是一切,第三等级应该有所作为。小罗在推动第三等级代表追随西哀士思想的过程中起到了积极作用,他从小就看惯了教会的巨大权力和铺张的排场,他心里是非常厌恶这些的,所以当6月初大主教来到三级会议现场用倨傲的态度指出人民在挨饿,并劝诫第三等级赶快结束目前的僵局时,小罗一下子就爆发了!他还记得以前在上学时去朝见大主教,那时他是专门借了衣服前往的,过去的寒酸与屈辱感都转化为了今天的愤怒。

他在演讲的时候大声说道:“作为牧师,作为前辈的模仿者,请让他们放弃自己奢侈的财产,放弃那些令人脸红的虚荣——让他们重拾祖先的谦逊——离开那些伺候他们的仆从,卖掉显要的装备,把浮华的财富变成食物赠予穷苦的民众。”

敢叫板大主教,就是叫板整个教会,大伙都震惊了,整个会场没有了掌声,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这个小子是谁?这个小子是谁?”小罗在此前已经参与了一些私下的俱乐部活动,交了几个朋友,此时他的朋友们都坚定的认为:小罗将拥有光明的未来!

6月17日,第三等级自动正式更名为国民议会,这就表明第三等级与第一第二等级失去了妥协的余地——革命就要降临!路易十六不再是只与上帝对话的法兰西最高统治者,相反,他正面对着一个坚持人民统治原则的国民议会!国民议会中一个更为激进的代表塔尔热甚至提案建议,宣布现行的税制为非法制度,暂时继续实施,直到新的税收制度出台。也就是说如果国民议会被解散,那么税收将终止。这就等于是对国王的要挟和示威。

王后认为眼下是王室重拾强硬态度的时候,她秘密鼓动国王调集军队在巴黎集结,以此向国民议会施压。路易十六决定解散国民议会,但是总理内克表示反对。6月20日,一些教士最终决定加入第三等级,内克想要辞职,这掀起了一阵风暴,国王最终妥协,命令贵族和教士都加入了第三等级。在这个时候,一个名叫米拉波的第三等级代表表现出色,他变成了国民议会的非正式的魅力领袖,获得巨大的政治影响力——不过呢,这个米拉波私德很差,私生活糜烂,可以说是烂污的旧制度下的一个典型人物,国王后来暗地里收买了他。

西哀士还在7月10日的会议上,取得了一次划时代的成功,因为他说服了第三等级剪断自己的绳索以便迎接新的时代,第三等级要掌握国家权力变成国家的主人。

当时的巴黎在骚动,这都是内克的辞职风波引发的,军队大批进入巴黎,准备镇压民众的骚乱。7月11日,因为引发革命的责任,受人民爱戴的内克被流放。巴黎民众沸腾了,有人在向民众大声疾呼,发泄着对专制君主政府的憎恨!当时云集到巴黎的各路军队大概有30万人(当时巴黎市民才60万人),他们其实大多数也是同情民众的,所以没有立即压制民众的怒火。

巴士底狱是专制政府镇压民众和反抗者的臭名昭著的堡垒,曾经关押过很多无辜和寻求自由的人们,民众恨透了这里。不过在1789年时,整个政治空气是宽松的,镇压已经远远不及以前严厉,所以当时的巴士底狱里只关押了七个人!民众已经决心取得自由,决心跟专制政府杠上了!所以到了7月14日清晨,900多位巴黎民众(其中多是些小商贩)开始了对巴士底狱的围攻,防守者的士气比较低迷,很多士兵也同情民众,到了下午5点,巴士底狱就被攻占了,监狱长被乱刀砍死。前面已经说过,旧制度让民众身上充满了戾气和仇恨,一旦他们有了发泄的机会,往往是要失控的,所以民众又顺手杀了巴黎的大法官和商会会长,用长矛挑着他们的人头游街!

对于这类暴行,按理说正常的文明的头脑会认为这种行为过分了,而且很容易引发一系列恶果,但是在当时的小罗看来,从现在起,一切都将取决于人民的意志——也就是说,只要是人民的行为就是天然正确的合理的,因为在小罗看来,人民是最完美无瑕的,也理应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实际上这就是一种认知上的误区!对于“自由”的理解,也存在巨大的误区!包括对于革命及其后果的认识,其实小罗也是缺乏深刻认识的,他过于激进了,太想一下子就让社会变好。

而且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就是这些代表以前都没有什么实际政治的经验,在以前没有他们参政议政的机会,所以他们没有训练过,因此他们整体的表现都是很不及格的,缺乏深思熟虑的政治智慧,就像那个米拉波所抱怨的:“这就是我们法国人的特色,我们会花几个月的时间争执单词的音节问题,却用一天的时间便摧毁了整个君主制的架构。”追根溯源,这就要怪路易十四关闭三级会议,但是推动这套恶性循环的专制体制建立的,又不说国王一个人的意志所能决定的,这跟法国的大陆环境、对外战争等各方面因素都有关系。

国民议会希望国王召回内克,但是路易十六拒绝了,不过他同意从巴黎撤出军队。7月17日,国王一家驾临巴黎,他的身后跟着100名国民议会的代表,小罗就在其中,这时候他们听到了别有意味的呼喊:“法兰西万岁!自由万岁!”从前“国王万岁”的口号消失了,当然几天以后又出现了,只是国王的统治权力出现了剧变这一事实,是确凿无疑的了。

这里我想指出一点,就是法国的启蒙运动影响了美国革命,而美国革命又反过来影响了法国革命。很多法国人都参与过美国独立战争,这个也让法国人产生一种爱国主义情绪,这种情绪促使他们去对抗专制。另外,就是像美国的制度架构及其联邦制,都影响了一部分法国人的观念,只是说共和制对于君主制传统深厚的法国而言,是过于激进了。

      四

攻占巴士底狱的这一天,被认为是意义非凡,所以这一天也被定为法国后来的国庆日。

自从攻占了巴士底狱后,法国便再无宁日,愤怒的暴民聚集在城中和村落,期盼着食物和工作。新组建的民兵队伍也就是国民自卫队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秩序。这些民兵自卫队原本是来自巴黎的,但后来遍布了全国。这是一支亲革命的队伍,但人员被限定为拥有选举权的公民,那位曾经参与过美国独立战争的拉法耶特将军掌握着巴黎的国民自卫队(巴黎以外的不归他管),他将其人数限制在24000人(其中6000人来自正规军),而且还让他们购买制服,这样无形中就将一部分穷人排除在外。这个拉法耶特是贵族出身,但他的思想非常开明,他其实是希望法国实行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制的,应该说这是很稳健的人物。

随着混乱的蔓延和各省抢掠事件的与日俱增,国民议会在索邦大学进行了一场关于新宪法的漫长讨论。参考美国的《人权宣言》,法国版的《人权宣言》也被制定了出来。相比美国的,法国的《人权宣言》更为精简,更为抽象,也更适合法国当时的情况——这份宣言还预示着一种国际主义的改革使命,因为它将权利提升到全人类的高度,而并非只是法国人。【这里我想指出一点,就是后来革命法国的对外战争,实际上带有一种革命输出的意味,尽管后来被一种类似帝国主义的行径所代替。后来的苏俄其实也类似这么一条路径。】

10月4日,巴黎人民发现面包店里没有面包出售了,但是报纸上却充满了对近期在凡尔赛纵酒狂欢的盛况的报道。这种报道刺激了饥肠辘辘的人们的神经,他们决心再次宣示自己的力量,再次举行暴动。当天清晨,一个面包师被杀,巴黎的国民自卫队竭力想要维持秩序。第二天清晨,由7000名妇女组成的暴民团队在一个激进人物的领导下迎着暴雨向凡尔赛进发,晚上她们到达了目的地,而接待她们到来的正是罗伯斯庇尔,因为小罗特别同情这些穷人,对她们的苦难处境感同身受。这一天,也就是1789年10 月5日,被认为是小罗统治革命道路上意义重大的一天!

这是一群饥饿的人,她们不顾一切地到处寻找食物,结果造成国王的侍卫队在混乱中开了枪,矛盾越发升级。第二天,暴民们撞开了王后的房门,王室只好表示会再次前往巴黎跟人民在一起。当时拉法耶特带着2万国民自卫队也来到了凡尔赛,他向国王保证安全。在国王夫妇回巴黎的路上有6万群众跟着,他们欢呼着自己把“面包师”和“面包师的妻儿”带回了巴黎,国王听到民众称呼自己是“面包师”,心里很不高兴,更觉得受侮辱的是,一些被杀掉的王室护卫的血肉模糊的头颅被高挂在路边。

一帮男人攻占了巴士底狱,但是一帮女人却抓住了国王。进入巴黎以后,国王一家事实上已经成为行动不便的囚徒。当时有一位名叫马拉的医生和科学研究者(对,就是那位后来在浴缸里被一个女刺客杀掉的那个马拉),他创办了自己的报纸《人民之友》,马拉向人民宣扬革命暴动,事实上向凡尔赛的进军行动也是他煽动起来的。马拉比罗伯斯庇尔激进,甚至可谓极端,由于他激进的新闻工作,结果受到警察的追捕,他藏身在酒窖和下水道里,结果染上了严重的皮肤病,而且还毁了容。马拉希望用日日夜夜的大声疾呼,来让暴民在宪法出台之前将王室围困在杜伊勒里宫。

国民议会还暂时留在凡尔赛,直到10月19日。小罗的表现让大家逐渐对他熟悉了,此时的他已经作为著名的激进分子而声名远扬。到了巴黎以后,小罗租住在一座公寓的二层(这是穷人住的地方),作为国民议会的代表,他得到了很多的金钱补助,这是他一辈子没见过的那么多钱。不过他依然把自己看作是穷人,别人也是这么看他的,因为从来不收受贿赂,所以小罗得了一个绰号,叫“不可腐蚀者”。不过这时候有一位26岁的女子成了小罗的情人,这个女士非常崇拜小罗,但是他们的关系又很快结束了——据分析,可能是因为小罗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作为一位公众人物,在这样的历史关头,自己对于法国的未来负有重大的责任,所以在行事方面要谨慎小心。

此时,大家都在为建立宪政体制而尽力,小罗是议会中的民主原则的倡导者。由于米拉波夜夜笙歌,导致他在国民议会讨论时心不在焉,结果导致国王在新宪法中最重要的一次重振权威的机会失去了。小罗同情弱者、同情穷人,所以他想为全体公民争取选举权,甚至于他还想为演员、犹太人和法国殖民地的西印度群岛居民争取选举权,这在当时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稳健的国民议会还不想给劳苦大众以选举权。

罗伯斯庇尔为什么那么激进、那么在乎平等权利呢?为什么急于为弱势群体发声呢?我觉得这个就跟旧制度对民众的压迫太厉害有关!因为压迫越厉害,寻求平等的心情就越急迫,就越是急于改变处境。

不管怎么说,到了1791年时,带有浓重的激进色彩的小罗已经成为全国政坛上一个重量级人物,尤其是他成了当时影响较大的政治团体雅各宾俱乐部的重要成员。这个雅各宾俱乐部是全国性的,有些像一个准政党。

        五

1791年3月28日,那个生活糜烂的国民议会非正式领袖的米拉波死了,这个人的死造成了国王一方博弈力量的严重受损。

在1790和1791年,法国的局势总体来说还是平稳的,很多巴黎人甚至根本不关心大革命的动向,结婚和洗礼的人数显著攀升。但是社会上的暴力事件越来越多,国民自卫队的重要性越加凸显。另外,边境上也有一些外国军队准备前来干涉法国革命。国王和王后有点憋屈,想换一换环境,国王整天被头疼病折磨,王后经常被监视觉得一点没有隐私,但是像马拉等人就在警告民众:“如果王室离开杜伊勒里宫,自由就亡了,国家就亡了。”但是王后与米拉波生前一样坚信,只有让国王离开巴黎才是王室打败大革命的唯一出路,因为那样国王就拥有了更多主动权。

然后国王一家策划出逃,在1791年6月22日,他们成功出逃24小时之后,距离目的地还剩下20英里,可以说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在返程的拖拖拉拉的四天里,王后的头发都一下子变白了,似乎她已经预感到了大事不妙。国王的未遂出逃确实产生了难以估量的恶果,如果路易十六没有逃走,那么罗伯斯庇尔也许会安于自己在君主立宪制下巴黎检察官的工作,可是米拉波已经死了,国王也出逃了,巴黎的权力结构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攻占巴士底狱的两周年纪念与一周年纪念已经十分不同,1791年7月14日是一个艳阳天,可是一年前巴黎战神广场上的群情亢奋的场面已经荡然无存。几天以后很多人开始在一份要求审判国王的陈情书上签字,但是掌握着国民自卫队的拉法耶特依然是支持国王的,7月17日已经有6000多人在陈情书上签了字,他们在战神广场集会上经久不散,结果与前来驱赶的国民自卫队发生暴力冲突,导致50多人毙命。

社会的矛盾越发升级,各种对立情绪滋生,尽管1791年9月路易十六还是通过了新宪法,但君主立宪政体依赖于国王与新的人民代表之间的脆弱的合作关系,却愈加不牢靠。罗伯斯庇尔性格有点多疑,而且当时的社会气氛确实有些紧张,如果有人对他看不顺眼,是很可能会行刺他的,对于这种危险他有些反应过敏,这其实也导致了他的过激想法。

在这之后一段时间,小罗回了一趟家乡,他原本想要非常的低调,可是他故乡的民众和一帮追随者却沿途高呼:“罗伯斯庇尔万岁!人民的守护者万岁!”回到家乡后,小罗发现一些很不好的苗头,包括外省的教会对革命的抗拒态度。他本人不是一个无神论者,但他对教会没啥好感。

11月28日,小罗回到了巴黎。这个时候,关于外敌入侵与王室预谋复辟的传闻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由于一直以来的怀疑和担忧,这个时候的小罗成了反战阵营的实际领袖,也就是说他主张对外和平,因为他觉得缺乏训练和装备的法国民众根本无法应对外战,而且无论是战胜还是战败,大革命的成果都很难保得住。但是雅各宾俱乐部里的很多人都支持战争,这些人里以布里索、罗兰夫妇为主——大家记住这几个人吧,这就是未来所谓吉伦特派的几个领袖。

小罗在政治上陷入了孤立,但那也是暂时的。前线的法军处于了下风,巴黎的局势越发混乱,暴民们想要冲入杜伊勒里宫,但是那里有守卫,结果很多暴民丧生。在前线的拉法耶特非常担心国王的安危,于是返回来朝见国王。小罗一直不喜欢拉法耶特,认为他制造了战神广场屠杀,这是人民的仇,这个时候包括小罗在内的很多国民议会议员都担心国王一派制造军事政变以扑灭革命,因此他们决定先发制人,赶跑了拉法耶特,并且抓住了国王——至此波旁王朝已经土崩瓦解,大革命进入了它的高潮期,也是危险期!

这是1792年的夏天,随着外敌的入侵以及国内政治局势的大变,社会严重失序,全国的暴力活动突然升级,各种各样的屠杀事件不断出现【男人、女人、小孩对大革命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都成了疯狂群魔的祭品,而他们的名字也早已被历史遗忘】。新的国民公会成立了,取代了原来的国民议会,小罗成为巴黎选区的24位代表之一,而且还是排名第一的议员,而他的弟弟奥古斯坦则排名第19。小罗坚信他的弟弟是独立参选的,他的入选也只是他个人优良品德的展现,他这个哥哥的影响力只是巩固了这个意外的结果而已。

为什么他们不是巴黎人却可以代表巴黎参选的呢?我觉得可能跟他们的个人意愿有关吧,反正当选以后他们确实比较顾及巴黎的利益,所以跟来自吉伦特等外省的议员们闹出了一些地域之争。像前面提到的那个布里索,他就是法国西部的吉伦特省议员,他去过美国并受到了影响,所以主张采行共和制与联邦制。但是罗伯斯庇尔是主张传统的单一制的。他们的种种的观念之争、路线之争、意气之争,慢慢的就演变为名誉之争、权力之争、生死之争——那么这里面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就是整个政治机器失去了稳定性,失去了作为核心的权威,参与政治的人们越发感到不安,因此对付政敌的手段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极端!因此狂暴、极端的政治,在外部制造了你死我活的敌人,而在其内部也没有形成有效的健康的博弈机制,没有给博弈失败者制造安全退出的机制,结果失败者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死亡!

这里我还要指出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小罗这个人在精神、思想、思维上存在一个重大的盲区,就是他把自己标榜为无论在私生活或在政治生活中都绝对不会犯错的人,因为人民不会有错,这可能有点自欺欺人,但是他内心深处可能真是这样想的——他会觉得自己无私、高尚、真诚、克制,处处为人民着想,所以自己就可以代表人民的利益,甚至于代表了革命的方向!

人怎么可能不会犯错?人性怎么可能如此完美?一群人组成的人民怎么就伟大光荣正确了呢?如果小罗同志能够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我想他后来可能就不会那么激烈和极端了,不会如此得不宽容,更不会热衷于玩火,将自己送上一条不归之路,真是害人害己……

因此说这个观念问题、认识问题其实是非常重要的,我们作为现代人一定要从历史教训里深刻地认识人性,认识最基本的社会规律。说实话,如今虽然已经是21世纪了,但是拥有基本的文明常识的国人还是太少太少了。

      六

下面的内容我就简要概括一下,因为这里面的细节真要说起来就太多了,如果想要仔细了解这段历史和这个人的话,那么我建议还是要多看几部参考书。

针对未来的法国要不要搞共和制以及如何处置路易十六等问题,国民公会里基本分出了三大派别:第一派是以罗伯斯庇尔、丹东、马拉等人为代表的山岳派,因为他们在开会时坐得比较高,所以得到了“山岳派”的称呼;另一派就是以布里索、罗兰夫妇等为代表的吉伦特派,他们主要是来自吉伦特省,但是政见上也有很多契合的地方;剩下的第三派就是夹在中间的所谓“平原派”,这些人都不极端。

罗兰夫人

其实这个时候罗伯斯庇尔是不主张共和制的,也不主张处死国王,甚至于不主张无神论,从这方面看小罗是比较稳健的,但是他主张类似社会主义的那种经济政策,而吉伦特派主张一种古典自由主义经济政策(这是当时英美的做法)。但是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比如说发现了米拉波以前同国王的通信,这些信件不仅让米拉波声名扫地,而且也增加了大家对于国王的厌恶甚至仇视,小罗的态度发生了急剧变化,他开始变得比吉伦特派还要激进,坚决主张用“人民的裁决”来判处国王死刑!到了1793年1月17日,国民公会以微弱的优势投票表决通过了对国王的死刑,在整个投票期间,小罗一直在努力确保对国王的处决。

断头台发明出来,本意是减轻死刑犯人的痛苦,因为这个东西比较麻利比较快速【张作霖还特别人性地给李买了一台】,它在1792年4月开始使用,后来断头台就成了革命恐怖的代名词,因为它的刀下亡魂数不胜数。1793年1月21日,路易十六被送上了断头台,最恐怖、最血腥的“九三年”来到了!

路易十六的死是大革命进程中一件极其重大的事件,对他的死刑判决完全是冲动的、幼稚的、激进的结果,此举导致各种矛盾的对立、冲突越来越严重,等于是让一艘船失去了锚。而这之后,国民公会内部的对立冲突也越来越严重,山岳派与吉伦特派开始有些水火不容。1793年7月13日,像个疯子一样的马拉被一个25岁的吉伦特派女青年夏洛特·科黛刺死在治疗皮肤病的浴缸里,一时间两个人在各自派别眼中都成了敢于牺牲的圣徒——当时科黛被送上断头台时,真的是让须眉们汗颜,她视死如归,更像一个追求真理、生死不惧的革命者。

这件事情令山岳派与吉伦特派正式宣战,最后占据了优势的山岳派就把布里索、罗兰夫人等等都送上了断头台,罗兰先生在逃亡过程中闻知噩耗后自杀身亡。在罗兰夫人被行刑时,她看到了那座新近树立的自由女神像,所以发出了那句有名的感叹:“自由啊,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不过怎么说呢,其实她本人也挺激进的,她的死有点咎由自取的味道,这就有点像马上要说到的丹东,只是相比丹东,罗兰夫人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这个丹东就是革命法庭的倡议者,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法庭有一天会宣判他的死刑。在对付吉伦特派方面,丹东是小罗的盟友,但是吉伦特派被消灭了以后,丹东与小罗的分歧与矛盾就越加的明朗化。自从布里索、罗兰夫人等吉伦特派头目被处死以后,外省的吉伦特派成员发起了叛乱,导致法国越加混乱和血腥,巴黎派出军队和特使前去镇压,像第二大城市里昂就发生了大屠杀事件,可以说这个时期真的是充满了恐怖、血腥和暴行,大革命的狰狞面目展露无遗!这也是大革命最被人诟病的一面!

相比于罗伯斯庇尔,丹东又算正常点的,而且他这个时候新娶了一个年轻的老婆,他其实很少过问政事了。这个时候革命法庭还恢复了血统论,连所谓犯人的家人都要一同遭殃,原本代表着美德与自由的共和体制下居然变得如此野蛮。另外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罪名,使得无论是什么人都有可能被送上断头台,比如说造的酒不好,就被宣判为“生产毒害公民健康的腐臭葡萄酒”,反正稍不小心,都有可能被栽赃或者被上纲上线而遭到死刑判决。丹东被革命的野蛮、恐怖吓坏了,想要制止恐怖的进一步蔓延,反正最后他跟小罗闹翻了,结果失败者也只有一条路——被送上断头台!

富歇等人比较残酷,对革命不真诚,小罗觉得这几个人在搞什么阴谋,慢慢他就试图把这几个人也送上断头台,但是却被这几个人先发制人,最终罗伯斯庇尔于1794年7月28日送上了断头台,革命再次吞噬了它的忠实儿女。大家注意,1793年的时候,法国实行了一种新的日历,所以出现了什么热月、雾月、花月之类的称谓。这也是革命的一种表现!

小罗这个人相对来说还是很单纯的,也不太会玩权谋,在这样残酷的斗争环境中,其实他是早晚要败下阵来的,一定会败在那些狡猾老辣的权谋家手上,而富歇等人就精明老辣多了,所以小罗的失败有必然性。

自从罗伯斯庇尔死后,革命的恐怖就减缓了很多,但是这种严重的社会秩序、生命财产的不安全感,使得人们都开始在呼唤秩序的恢复,哪怕是一个强人出来,最终一个掌握了枪杆子、拥有赫赫军功的小个子实现了个人独裁——他就是拿破仑·波拿巴!

实际上,罗伯斯庇尔还谈不上什么独裁,更不是像克伦威尔那样的军事强人,因为他是靠着多数人尤其是国民公会里面的多数支持来推行个人的意志的。尤其是他需要利用演讲或写作的形式来说服大家,甚至于他还差点因为演讲失败而导致被大家抛弃。在这样紧张、恐怖的气氛中,小罗自己也是被搞得身心俱疲,所以在最后的岁月里,他其实经常卧病在床。

所以我觉得,就算他不被人处死,也有可能早早地病死。

有人说希特勒跟小罗很像,我觉得这有点侮辱人的意思,我们先不说人格,就说希特勒完全是靠着一个流氓组织加阴谋诡计才掌握政权的,而小罗一直就没想着拉帮结派,人家是君子群而不党,他也不会耍阴谋,他的问题只是太激进了。再说希特勒这个人平常情绪都不能自控,对于善恶是非都分不清,他的父亲经常家暴他,他很早就父母双亡,然后流浪维也纳,让他带有一种边缘人群的反社会人格(他少年时同学的妈看到他的眼睛都觉得恐怖),他根本不同情弱势群体,更仇视少数群体或者其他种族,他的疯癫性情与巨大权力的结合,必然是一个莫大的悲剧。

 

      七

好的,关于史实的部分我就先分享到这里,说实话确实是东鳞西爪、挂一漏万,不足之处甚至错误之处都在所难免,所以还请大家见谅。最后呢,我想简单的总结一下历史教训吧,由于水平所限,我的意见只能供大家随便参考,不必在意。

第一点,我想说的是,历史当中充满了很多的不可预测的偶然性,这些因素对于历史走向的影响也是很大的,比如说那位米拉波的突然死亡、国王的出逃未遂及外国的成功入侵、甚至于国王跟米拉波的书信被人翻出来等等,这些意外情况的发生都促使本来脆弱的政治平衡越发倾斜,大革命下的博弈平衡逐渐被打破,大家都充满了一种不安全感,整个形势开始变得非常危险。

第二点,旧制度下的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其实是普遍的道德沦丧、堕落和充满暴戾之气的,统治者可以把自己的思想病毒、行为模式和阶级仇恨灌输给民众,所以形成了从上到下的惯性思维及路径依赖心理,比如依赖专制、不尊重法律什么的。

当时的民粹主义的观念犯下的严重的认知错误,就是对于所谓人民的不切实际的拔高和美化,他们的初衷无疑是好的,与其对民众的同情有关系,他们急于提高民众的地位,改善民众的处境。但是立论的根本前提却大错而特错,因为人民也是一个个的人。另外就是将人民抽象为真理和正义的化身,然后自己再以人民的代表自居,其实是便于为自己的暴政找借口。

当然了,现在的很多的所谓民粹主义思想,很多根本都是不真诚的,都是一种动员民众、忽悠民众的工具。

第三点,我想说的是,旧制度下不一定有暴政,应该容许旧制度的改革,而且要对其有耐心。如果旧制度出现了暴政,那么对暴政当然可以进行激烈的反抗,但是推翻暴政之后就不能那么激进了。

所谓过犹不及,就比如这个选举权,在大革命的时代,在文盲占据大多数的年代,选举权就应该逐步放开,而不能一下子全放开。当然,时移世易,现在的形势跟二百多年前改变了很多,我们可以另说。

第四点,就是外因的极端重要性,尤其是对于法国这样的大陆国家尤其是这样。法国这套集权制度的形成,就跟它的地理位置、国际环境有关,它的历史的发展演变仍然跟外部环境有关系。大革命也受到外因的重大影响,包括后来进入拿破仑时代,还是影响很大。

第五点,孟德斯鸠认为荣耀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君主制国家的原动力,美德是共和政府的原动力,而恐惧则是专制政府的原动力。

罗伯斯庇尔向往一个道德理想国,这点可以理解,只是说他不应该对于那些不那么高尚的人应该宽容一些,尤其是不能借助国家权力强迫别人高尚,比如说不能强迫别人义务劳动【道德理想国不必然导致悲剧,导致悲剧的根源还是权力的集中化,只要权力过于集中,你搞什么最后都会悲剧】。罗伯斯庇尔认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正义的目的可以使用非正义的手段去实现,为了多数人的幸福可以随便牺牲少数人——这点真的可以说是大错而特错,而更可悲的是,后来的很多革命者都犯了这种错误,以至于给各自的国家带来无穷灾难。

这点尤其需要加以留意和深入的反思。不过呢,像后来的很多革命者只是标榜得很无私,却实际上远远不如罗伯斯庇尔那么高尚,甚至于相当龌龊。尤其是因为革命环境造成社会整体的失序,恶性循环的社会竞争环境出现,这时候胜出的往往是底线最低而权谋最深的人。

第六点,就是不能希望政治纯粹,政治是全民的利益博弈,应该容许有妥协、有包容,很多偏执的理想主义者不适宜搞政治,因为他们不能妥协,也不会包容。人性是复杂的,人的能力和认知都是有限的,人的观念也会经常起变化,不要坚信自己绝对有理,只是需要坚守底线就可以了。

第七点,我想强调的,就是对于历史应该多了解细节,多掌握相关知识,这样的话就容易避免简单的思维,避免对于历史的简化理解,比如说什么经济决定论、文化决定论或者观念决定论什么的。

最后,我想再强调的是,所有精英与民众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他们是互相影响、互相制约和互相作用的。不能单纯地美化或丑化哪个阶层、群体,更不要刻意制造矛盾、对立。无论是单纯美化、拔高或者贬低、打压哪个阶层,最后伤害的必然是社会的全体。

最后的最后,我想再说明一下,就是有人会以为如果路易十六时代旧制度不放松,一味的强化镇压机制,那么就不可能触发大革命。这一点应该是完全可能的,只是说这就等于把社会矛盾都推迟和积累下来,使得社会的积怨越来越深,到那时候如果再爆发革命,肯定不会让路易十六再活三年多,而且根本不会再讨论他的死活——当然了,路易十六的死有些偶然因素,假如让大革命重来,路易十六就不会死了!

好的,谢谢大家的收听,今晚的分享就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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