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站在了三尺讲台上,在上课前他总是无比的紧张,脑袋里不停地演练,可能遇到的场景,是不是学生都不来啊?电脑突然卡了怎么办?学生们起哄怎么办?能镇住他们吗?自己讲得不好怎么办?有老师听课怎么办?自己板着脸好,还是要笑眯眯的?课堂怎么跟学生们互动,还是一口气闷头讲到底?
心里就一直打鼓,各种情景就在脑袋里飞,郑乾一刻也不得闲,脑袋就涨起来,心也快从胸膛里跳出来。
郑乾调整着呼吸,他怎么会这么紧张?
自己什么大场面没经历过?跟同事吵架吵过,看会开了无数次会 还在几百人的场子里发表过演讲,这有什么可怕的,怎么会这么紧张?
而且,他们只是些小毛孩,屁都不懂,自己吃饭都比他们多吃了几十年,他们都是儿子辈的,自己还能搞不定一群卤袖未干的娃娃?
郑乾越紧张就越想,越想就越生气,真是个瓜怂,面对小毛孩还紧张兮兮的。
郑乾脑袋里另一个声音就蹦出来,她又是温柔的,她细声地说,要保持端中,声音不紧不慢,不缓不急,多扫视教室,多提问,多互动,说话前想好主题列好提纲,重点突出,你就当他们都是你的儿子,就用辅导作业的心态上课就OK。
另外,记住这是一场秀,一场在教室里的秀,你不是最喜欢秀吗?
郑乾脑袋里这两个声音就不停打架,他觉睡不好,饭也吃不下,修行 修行,自己还差得远哩,怎么能做到外面海浪滔天,但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郑乾想到这似乎就把自己的心定下来,上课也是修行嘛。
第一趟课,郑乾提前了50分钟到教室,他站在木制的台子上,一走就咯吱咯吱响的木板,桌子上布满了粉笔的粉末,白茫茫一片,旁边的多媒体设备锁在一个大铁盒子里,郑乾把手伸到粉笔灰的把手里拉了几下,柜子就晃动起来,但还是没打开。郑乾就站在台上环视这个教室,教室不大也就可以容纳60人的样子,桌椅都是他们那个年代最熟悉的木头和铁架的,桌子涂着黄油漆,椅子也是,现在也已经剥落了大片,有地还是黑黑的,这些桌椅也是有年头的了。灯还算明亮,窗帘被拉上了一块,又风把窗帘吹起来,呼啦呼啦响。郑乾站了一会,就平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仔细回想着自己的开场白,如何起个好头,如何把自己的人设立好,如何把这些毛头孩子们征服。
他从讲台下来就坐在第一排,这椅子卡得他不舒服,他就站起来走到最后一排对着窗户的位置,翘起推来再从后面看讲台和教室,这就是学生看老师的视角,他又站起来沿着过道走到前台,干脆拧身出了大门,他就在教学楼里逛,楼道里空荡荡的,还没有人来,偶尔从门缝里看到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学生在玩手机或者趴着睡觉。
郑乾一圈一圈转悠,时间就一圈一圈溜走,学生渐渐从四面八方汇过来,起初人很少,就像小溪,渐渐地人就多起来,成了小河,然后就变成海浪了,一波一波从楼梯楼道用回来。四处就都是学生了,脚步声,叽叽喳喳地说话声在楼道里走廊里回响,好像有千军万马,郑乾回到教室却还空无一人。他皱着眉头,一会看手表,一会又看手机,还差10分钟了,还没有人,郑乾心里打鼓难道自己的第一堂课就要出个乱子,该如何跟院长讲,如何跟教务解释,一定要把自己的责任排清楚,这是职业上的惯性,自己又在思索着哪个流程了或者环节出了问题,想了一圈没有。
过来几分钟,一个干瘦的女孩从后门悄悄走进来,坐在第二排的位置,郑乾从讲台上跳下来,他的心是从讲台上跳下来的,脚步是绷直的,尽量慢一些,他站在小女孩身旁,问是来上某某课的吗,是某某班的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郑乾就放心了下来,就戏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来了小女孩尴尬地笑,郑乾也就笑起来,脑海里就荡漾出大学里上高数的老师,干瘦干瘦的,说话很快,脸是锥子脸,嘴唇很薄,带着后眼睛,说话像纸片在忽闪,他似乎也曾开过类似的玩笑。
越来越多的人从后面进来,挤着坐在后面,前面还留着几排空位,人也渐渐多起来,教室也不空旷了,预备铃打了起来,学生在嘻嘻嗦嗉地说话,郑乾就站在了讲台上,他却没听到木板的枝丫声,鼓足了胸腔,开始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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