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有天晚上在外吃饭,饭后一群人非要作第二场,其实所有聚会的第二场哪还有人能吃得下,无非酗酒而已。
酒量又是我短板,所以第二场没结束,我就找借口提前溜走了。
尽管如此,走的时候我已经是跌跌撞撞,打上车坐在后座,车开启后我就觉得车在飞,上下左右翻腾着飞,还自带后空翻。
忍了大半程没吐,等车过了万达广场,临近拐弯的路口我实在忍不了了,就让司机停车,付了钱慌乱下了车,下车后不敢乱动,原地站了会,拼命缓了缓,终于没有出酒。
但是实在不想走了,于是走到马路边上房檐下的台阶上准备坐会。
临坐下时发现旁边还有个人,这人我见过不少次,经常抱着一把吉他,面前摆着吉他盒子,边上放着个包,包上摆着一个音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头发不长但也不短,有点稀松,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经常在这条来去万达广场的路边坐着弹吉他,也就所谓的民间艺人了吧。
至于那天晚上他穿怎样,我就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看到他的时候,自己疑惑地看了下时间,已是临近凌晨一点半,这个点还在这唱,让我差点以为是我自己看错了时间。
我忘了我下车之前他有没有在唱,但是我走到他边上坐下的时候,他是抱着吉他有些警惕地看着我的,我愤力走到台阶上,虽然离他有点近,若是平时我肯定是不太好意思的,但当时的状态,我是顾不了了,也是酒后脸皮厚。
我临近他坐下,拍了拍又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其实也还算清醒,只是腿脚不太利索,胃里有些闹腾的厉害,我看他还在疑惑地盯着我,镇定了一下对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吐出来的。
他没理我,回过头自己去摆弄吉他,当时我脸皮大概厚到了不知道尴尬的地步,即使他没理我,我又继续跟他搭腔说,你怎么不唱了。
他又看向我,说,歇一会。
不管怎么样,他回话了,我就更不尴尬了。哦了一声,就捧着下巴对着马路傻呆。
此时马路上车子都少了许多,人更是连影子都少看到,我晕着脑袋无聊地试着去数马路对面楼层的层数,数了几遍都不一样,便使劲又晃起来脑袋想再清醒一点。
旁边的吉他艺人突然拨弄起来吉他来,响了几声,又停下了。
我从屁股口袋里掏出已经被压扁的烟盒,抽出了一根点上,然后把烟盒放在身边的台阶上,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起来烟盒朝他递了一下,问他抽吗。
他倒是爽快,把吉他放到怀里,自己从烟盒里抽了一根,说了声谢谢,我把火机递给他,他自顾自点上了。
我吐了一口烟,问他,我平时见你都是下午五六点钟在这唱,今天怎么这么晚还在。
他说,最后一个晚上了。
我接着问,怎么了,要换地方了?
他没有看我,吐了口烟,说,回家。
我又问,家哪的?
他回说,郑州。
我说,所以今晚即使没人你也准备唱通宵留作纪念的吗?
他说,纪念个屁啊,省一晚住宿,我四点钟的火车走。
说完他自己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傻呵呵笑了起来。
笑完觉得自己着实有点傻,接着问他,怎么不唱了。
他说,该回家了,老婆孩子都在家呢。
我说,郑州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不比合肥差,干嘛那么大老远来这里唱。
他说在老家怕被人看到丢人。
我接着问道,那你回去不唱了吗?
他苦笑了下,说,不唱了,回去好好找份工作,养家。
我看了看他面前的吉他盒子里,里面都是些零钱,硬币居多,总数应该也不多。
我说,你唱的挺好的,干嘛不去选个秀什么的,比如中国好声音啊什么的。
他哈哈笑起来说,你是真傻啊还是喝太多了。
我又跟着傻笑,说,喝太多了。
我问他,有人点过你唱歌吗。
他说,有。
我问他多少钱一首。
他说,给钱就唱,一般就是路边路过的人,说想听什么什么,我反正也是随意唱,就给人唱了。
我说,一般多少钱。
他说,点唱的一般给的多一点,五块十块的。
我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问他,那我可以点一首吗?
他很爽快地回说,当然可以,你想点什么?
我想了想,说,两只蝴蝶吧。
他显然有些愣了一下,但还是把烟头扔了,慢慢拨弄起吉他唱了起来。
我对两只蝴蝶这歌其实没有特别的感情,甚至觉得它并不好听,但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立即就想起来小时候,每到春天的时候,家里很多树林,树林里的野花和野草丛里飞着很多蝴蝶,白色居多,其他各种颜色也不少,也经常遇到两只蝴蝶交织在一起翩翩起舞,然后小孩子就煽呼说是梁山伯和祝英台,顽劣起来时候就脱掉外套,在草丛里忽闪忽闪地去扑捉,逮到就放瓶子里,或者放掉然后再去逮。
两只蝴蝶这首歌火起来那段时间,我经常想起来这种情境,倒也别有一种感觉。
我正瞎想着,他就唱完了,停了下来。我把烟盒拿起来,自己拿了一根,递给他一根,我们各自点着。
我问他,你是不是想家了。
他说,一直都想。
我说,那你还跑这么远,你这应该挺自由的。
他说,不是,我除了唱歌,其他的什么也不会,想给人当音乐老师,又考不到教师资格证,想办音乐补习班什么的,没本钱。
我说,你真应该去中国好声音。
他抽口烟,笑笑没说话。
我又问道,那你本钱攒够了吗?他说没有,就是想回家了,想孩子了。
我说,我早前看到你,觉得你挺潇洒的,不年轻了还抱着吉他到处流浪,现在觉得好像也不容易。
他说,流浪,你真的看着我像流浪了?
我说,我以为那是你很潇洒的表现。
他叹口气,说,我有家,有家的人谁愿意瞎作死去流浪,流浪的人谁又不愿意瞎作死说不想要个家。
我点点头,倒也是。
他问我说,你呢,也不是本地人吧,定在这了?
我说,没呢。
他说,想定这呢?
我说,没呢。
他说,想回家吗?
我说,没呢。
他说,你怎么老没呢没呢,家都没呢吗?
我说,我喝多了,头晕着呢还,要不我再点首歌吧,我给钱。
他说,好,你点吧。
我说万一你不会唱呢。
他说没事,不会唱你就换。
我说好,我想想。
我抽了一口烟,吐出去,说,要不你把两只蝴蝶再唱一遍吧。
他好像瞪了我一眼,说,不行,换一个。
我说那我再想想,我沉思了一下,说,那就2002年的第一场雪吧。
他又愣了下,有些疑惑地瞪了我一眼说,你故意整我的吧。
我哈哈笑起来说,那你随便唱吧。
他想了下,把剩下的半支烟扔了,抱着其他开始唱起来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粗又长
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
你和我来到小河旁
从没流过的泪水
随着小河淌
………
他唱完,我烟也灭了,我说,我点的,我给钱,十块钱一首,两首歌二十。
我掏了掏平时放零钱的口袋,一个钢蹦也没了,下车时候好像司机师傅没找钱给我,大概这是第三次了。
我有些尴尬了,把钱包掏出来给他看说,你看,我没有零钱了,就这几张毛爷爷了,你能找零钱吗。
他看了一眼哈哈笑起来说,你还真给啊。
我说真有二十就给。说完觉得自己好怂,也哈哈笑起来。
我把钱包放到烟盒边上,把烟盒拿起来,抽出两支,递给他一支,说,不好意思,那就再抽根烟吧。
他很自然地接过去,点着。我点了三次才把烟点好,才意识到起风了,晚上的风的确有些凉了。
风吹得酒劲又有些起了,我拍拍后脑勺,把头放到膝盖上,结果感觉更晕了,又赶紧抬起来。他叼着烟,又唱起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好像是背包,好像挺好听的。
唱完没一会,他说,我要走了,去火车站。
我说,一路顺风,正好车上睡一觉,差不多天亮就到了。
他说,嗯,明天哦是今天中午一点就可以到家了。他边收拾东西边对我说,你还不回去吗,这么晚了。
我说我再坐会,反正就在附近。
他收拾好东西,起身要走的时候,拿起我的钱包和烟盒递给我说,收起来吧,别丢了。
我说,谢谢。就收了起来。他起身走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
我又坐了一会,把烟盒里剩的最后一支抽烟,就起身走了,好像还是有些晕乎乎的,但是风变得冷了,就清醒了许多。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下午一点,醒来有些头疼,胃空的不太舒服,就拿起手机想叫外卖。
抓起裤子从口袋里掏手机的时候顺带把钱包也掏了出来,打开看看,里面的几张毛爷爷没了。
我拍拍脑袋,想了想,想起昨晚那艺人哥们把钱包递给我的情境,不禁苦笑起来,直呼自己傻逼,以后晚上出门喝酒再也不能带钱包了。
然后看看时间,他差不多应该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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