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土 白土

白土是我出生的地方

没有骄傲

是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

白土飞扬 我在妈妈的怀里

还没有见过 飞马的痕迹

祖先的遗骨 化为尘土

一

成为一个生命，是在认识了你

落难的足迹滑过坚硬的血迹

小胳膊小腿，挥舞着

哭泣,一夜之间化成一具握紧手心的尸体

尘土啊 尘土

亮晶晶地飞扬

风尘仆仆的路上

弯刀厮杀着

脆弱又坚强的骨气

二

敦厚的城墙没有阻隔

你的来往无期

城墙根上为你预留的道口

如今已盖上了厚厚的水泥

只有桑葚树如旧

憨憨地斜倚

散落在树下的尘土

淤积了千年的铭记

飞扬 飞扬

你紧紧攥握的手指冰冷在等待的无期

柔软的小脸蛋 在花布的抗拒中哭泣

关中土匪的弯刀

为你落下稚嫩的肤记

安静来去 没有记忆

三

白土飞扬

迷痛不舍的遗弃

悬壁上沉沉的尸体

化成一缕烟雨

充盈你纤细的哀惧

树根裸露

带着永驻的证据

湿雨中静默的陪伴

是纪念的勇气

白土飞扬

沙枣树下的河畔

流淌着石河

砸伤蹒跚的学步

小小的足迹

四

枸杞变成红红的死人扣

锁在高高的悬崖

你偷摘一颗放进嘴里

用石河的纪念

流淌软弱无力的思念

捡起一颗没有子弹头的子弹

噙在嘴里

吹着黄铜的声音

绿迹斑驳

响彻深深的好奇

生长 生长

没有穷际

红红的果子没有恶意

耳畔呼啸的风吹着我的土地

沙枣树沙沙作响

好像是父亲遥远的长笛子

弹穿过世纪

搂在怀里的秘密

斑驳倒下的人们死守的痕迹

虚无开放在大地

开成一片片玉米

五

油菜花灿烂地开放

散发着绿油油的香气

淹没在娇盛的漫黄里

沉沉睡去

千年 万年

盛开的时候勇敢盛开

衰败的时候努力衰败

而此刻，只是将身体交付于你

尘土飞扬

掩埋在青草堆里的年纪

了断一笔笔苍老的结局

六

夜幕降临 繁星点点

记挂着一个小女孩沙枣树下

孤零零的回忆

黑暗的树荫遮盖着灯火通明

灯火通明的房子里

妈妈正准备着大红色的棉衣

撒过迷眼的尘土

摇撼着干树枝的风

催促着这片土地上新生的降临

高高的脚手架上

一块块橘黄色的土坯

砌筑了成长的路基

在母亲的子宫里准备

潮湿的泥土里

熊火还没有燃尽

湿热孕育着空气

鼓励着母亲怀里我的勇气

舒展了胳膊和腿

就可以挑起生存的疲惫

坚强的努力若可以

减少贫困的眼泪

生命不曾成为生命

尘土飞弃

呼啸而过的风冲刷着我的土地

七

白土湿润 滋养来来回回

游荡的幽魂

我和父亲挑起湿漉漉的衣服

在河边结束第一轮

与太阳的游戏

太阳的雨从欢笑中升起

抛开滴滴嗒嗒的雨器

我想最先告诉你

散落在床上的雨滴

在明媚的太阳中被收尽

泼洒在门前的台阶

来不及看一眼脚丫上还挂着的淤泥

飞扬 你衰老的痕迹

弥漫在久久不散的雨季

八

站立在这样的夕阳里

晚霞铺满长空

灶膛里永远不灭的火星

是男子汉渐渐成长的胃口

快乐摇撼着幼时的风箱

烘托一个家的幸福

晒干躯体 摇晃手臂

在夏日夜晚的银河里

嘲笑牛郎织女的苦凄

白土飞扬

温热的味道在想象中等待奇迹

你记着我的

我记着你的

香气

不用怀疑

在迈起头颅挥洒历史的年纪

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