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獒

清朝末年，西城，午后，由于连年的战乱，街上显得有些萧条，稀稀落落的人们面无表情的行走着。空气中杂夹着一种难闻的味道，是什么味，也说不上来，像是很多种东西腐烂在一起的味道。街道两边的小贩也懒得叫卖，垂头坐在商品后面摇摆着手里的蒲扇，仿佛要把这个没落的王朝连同那闷热的午后一起扇跑。

如果你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街道上虽然经常有马匹、骆驼等被人牵着走过，却总是无法发现它们的排泄物，一丁点也没有。这时候的西城，作为一个不靠海不靠山、只能靠着此起彼伏的连天沙漠的边陲小镇，并没有受到政府很多的青睐，负责街道清理的衙门早已经官跑卒散，躲回了稍微安定的京城安享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突然，不知从哪里跑出的巨型藏獒让人稀的街道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只见两只藏獒各咬着一个箩筐，边走边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些年轻的商贩很是起劲的响着口哨，企图引起这两只藏獒的注意。可这两只藏獒却头也不抬的认真嗅着。

在路尽的拐角处，一堆还没有干透，飞舞着苍蝇的牛粪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终是被藏獒发现，其中一只飞快的奔了过去，咬起了牛粪飞快的投入箩筐，转眼就奔向了下一条街。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而这只藏獒的动作似乎已经是老手中的老手。原来，街道上的所有动物粪便，都是被这两只藏獒给捡走了。

只要你在这个小镇呆上半个月，你就会发现，每过两三天，这两只藏獒也就会出来做着同样的事情，而且捡粪能力越来越强，以至于街道周边的人们都喜欢上了这两只默默无闻的“拾粪工”。

在西城主要街道的尽头，有一户比较破旧的房屋。屋子的主任叫李年，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光棍，屋子背后是一片李年开垦出来的菜地，兵荒马乱的年代，也许只有自给自足才是生存下来最好的办法。李年虽然懒惰，但头脑却很灵活。这样的年头，头脑灵活也有好处，但也有坏处。相对于其他一些人，李年更喜欢呆在自己生长的地方，所以，他没有赚到足够的钱娶上一个老婆，至今只能零丁地种一点菜去市场上卖卖。

也许真的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李年对这样的生活倒也算是满足。也没有期望这辈子再有什么大起大落，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等待着新世界的到来。

这时，李年刚刚睡醒。刚从床上爬起，懒懒的伸了个腰。就听到屋外那粗广的吼叫声。李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很是欢乐的喊着，黑二，黑大就回来了！看到李年出来，那吼叫声的制造者飞速的奔了过去，趴上了李年的身，犹如几十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亲热。李年也热情的拥着这硕大的体型。

两只藏獒，原来就是李年养的。他们是为李年去拾粪，因为李年种菜需要肥料，动物粪便无非是最好的肥料了。

两只藏獒是李年在几年前的一次上山扒别人家地瓜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当时的藏獒还只是幼崽，2只藏獒被放在一个鸟窝里，浑身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李年当时不忍心，带回了家，就这样，一晃多年过去了，藏獒长大了，李年对它们像亲人一般。两只藏獒在聪明的李年的教导下，似乎也通着灵性。会帮李年把一切家务做好，甚至上街去捡李年最需要的大粪。镇上的人都说，这两只藏獒是天神下凡，来帮助世人解脱痛苦的。所以，它们从一开始就成了小镇的明星。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李年的生活还是一点没有变化。直到有那么一天一个商团的路过，一切的祥和都在那一瞬间被打破。

这天，小镇难得的热闹骚着每一个小镇人的心。从京城出发的一支商队因为要去外域做生意，在这里暂歇，镇里很久没有来过新人了，这让一直沉闷的镇里人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的活力。也是这天，两只藏獒如往常一般，上街拾粪便。

商队的老板是京城鼎鼎有名的财主，据说朝廷每年从他手里以各种名目拿走的钱，多达几百万两。这一次亲自走商，完全是因为走的这趟货，正是老佛爷的私货。

正当大家围在街道两边看着商队的时候，也不知谁发出了一声被吓破魂般的惨叫，脸色苍白的奔跑了起来。商队老板不解，示意身边的保镖跟自己过去瞧瞧，只见两只如老虎大小一般的藏獒咬着箩筐朝着自己商队一边嗅一边走。

小镇的人们这时候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一人的解释让商队的一群人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两只藏獒可是我们镇的名牌呢，专门上街捡粪便，你看我们的大街从来都不会有粪便，最难得的是还通人性呢。商队老板默默看着两只藏獒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很快，商队老板的打听到了李年。于是，风尘仆仆的跑去了李年的家里。看到李年，商队老板没有多余的话。这两只藏獒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李年倒显得有些无措了。李年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说到底，他还是不舍得卖掉这么好的伙伴。但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在他的心底，有一些别的想法在萌芽。李年的脑子飞快的转动，最终他还是拒绝了。

商队老板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是，两只藏獒回来了，还是往常一般，它们很热情的扑向了李年。李年也从屋里端出它们的午餐。

商队老板正准备离去，却突然瞧见它们的午餐，一些稀饭拌着一些青菜。

我对你这两只藏獒着实是非常喜欢，这样吧，以后你只要每个月让我见上它们一次，它们以后的伙食我给你包了。商队老板折回来说，眼睛还瞟了瞟藏獒们的饭碗。李年知道商队老板的意思，略微沉思，爽快的答应了。商队老板也爽快的丢给李年300两银子，叫他买点肉什么的喂它们。

商队老板走后，李年一夜无眠，他突然想多了很多东西。只是每月看一眼，就能获得300两银子，这是天下掉了多大的饼啊。这300两能买多少肉啊。它们吃的完吗？肯定是吃不完的，不如腾点给自己花花，很久没有花过银子了。

商队老板走的第二天，李年就喊了人把自己的房屋修葺一新。李年手里的300两很快花完了，两只藏獒如往常一般，上街拾粪，就连伙食，也跟往常无异。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商队老板果然如约而止，看了藏獒后，又丢给李年300两银子。

就这样一个月又一个月的过去，李年以非常快的速度成了镇里最有钱的人，住的地方也是最好最气派的，吃得也是最好的，渐渐的，无所事事的李年跟镇里的一些与他一样无所事事的人经常聚在一起，赌起了色子。前几次，李年倒是蛮顺手，赢了几两银子，甚至差一点把别人的老婆孩子都赢来了，体验到其中快乐的李年再也无法自拔，一步一步陷入了深渊。

后来几次，李年手气变得很差，一个通宵，基本上就要输掉100多两银子。这样来回几次，300两银子也很快进了别人的腰包。此时的李年已经对300两一个月完全不能满足了，他需要更多的银子去换取更多的快感。

头脑灵活的他，重新让以前的那些想法在心中成长。他，打起了藏獒的主意，既然商队老板给他的钱是为了让藏獒吃得好一点，长得更好一点，那么如果把藏獒饿瘦，然后编造一些理由给商队老板，这样说不定就能获得更多的藏獒伙食费。

李年这边想着，那边就决定这么做了，至于藏獒与他那亲人般的关系，早也被他抛之脑后。不能去堵的李年心里憋得慌，每天在自家新盖的大院子里来回踱步，显得比较焦躁。而两只藏獒却如往常一般，从大街上捡回来了两个半箩筐的粪便。现在的李年已经不种菜了，看着这些粪便，李年从心底里感觉到厌恶。第一次狠狠的用鞭子抽打了藏獒。

藏獒们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默默的承受着李年的鞭打，眼泪汪汪地被李年关进了柴房。

这个月，商队老板没有来，托人送来了300两银子。李年感觉自己又复活了，飞快的奔出了家。

几个月下来，李年的堵心变得越来越重，借钱、卖家当都要去堵的他，已经完全沉迷在了自己的世界寻找那畸形的快感。而两只藏獒再也没有喝上稀饭拌青菜了，每次却还是坚持去大街上拾取粪便，或许吧，它们觉得这样才能让主人不鞭打自己。

这一天，商队老板来了，看着两只藏獒沉默。李年瑟瑟的走来，解释道，两只藏獒胃口大，每个月到月中300两银子买肉就买完了，然后就不再吃稀饭拌青菜了，还去肉店偷肉吃，被人发现打成了这样。商队老板没有其他的话，丢给李年600两银票，说，下个月来，希望看到两只藏獒能够长回原来的样子，李年哈着腰的承若。

期间的很长一段时间，商队老板都没有再来，只是每个月600两银子却从来没有少过。现在的李年，600两也已无法再让他获得快感。对藏獒也是不管不顾，两只藏獒却没有一丝的改变，上街拾粪，靠着街上一些小贩给的一些食物维生。

这天，李年把借来的1200两银子输了个精光，心情很不爽的他醉醺醺的回到了早已空荡的家。两只藏獒趴在门口等着他的回来，身后一堆的粪便已经堆得很高。李年一看到粪便，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飞快的跑进屋里，抽出了尖刀，对扑向自己的一只藏獒狠狠的刺了一刀又一刀，嘴里还一直不停的念叨，为什么你们一个月只能为我创造600两银，为什么，为什么。

藏獒没有一丝的嚎叫，就这样慢慢的倒在了李年的旁边，另一只藏獒进此情景，猛得吼叫了起来，突然的加速冲向李年，可就在快到李年跟前的时候急速的扭转了方向，狠狠的将自己的脑袋撞向了旁边的房柱，当场脑袋迸裂。

李年彻底被一瞬间发生的一切吓得清醒了许多，忍不住抱着如亲人一般的两只藏獒痛哭了起来。

商队老板知道了这事，没有多说什么，只叹了一句，人啊，终究还是比不过一只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