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老张

        老张是我的邻居。严格地说，又不算邻居。我住在一个小区里，老张住在小区不远处的十字街口的大街上。我进出小区有门卫，虽然基本没什么作用，但毕竟有，老张住在街边，白天夜晚身边都有不断经过的人们。总的来说，我和老张住的不远。

        老张大概五十来岁，个子不低，身材不胖，精神也不差。老张之前做什么没有人太在意，老张现在做生意，很小的那种，就是摆一些甘蔗，在街头售卖。也有一个小喇叭，他自己的声音录制的，不间断地吆喝，内容是甘蔗如何甜之类的话。因为位置太过繁华，人们都是匆匆而过，车水马龙，停下来问津的很少，时间一长，老张的甘蔗多是恹恹的，也不直溜，卖相差。再之前，老张卖西瓜，也是用小喇叭吆喝，成堆的西瓜，临街堆放，随着天气渐寒，西瓜不见了。曾有人见到管理人员用叉车把老张的西瓜摊挑走，老张破口大骂，挣回了西瓜摊。也有人见到老张的甘蔗捆被工具车来回碾压，老张又毫不示弱，赶走了管理人员。也许管理人员压根就没打算清理老张，如若不然，以老张之力，岂能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街头长期“盘踞”。老张原先是单身汉，后来娶了个傻老婆，生了个傻闺女。老婆失踪后，老张便与女儿相依为命。前些年，老张有疝气的毛病，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差，老张便想当然地自己用剪刀给自己开了刀，结果差点丢了小命。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老张离开了家，到现在这么个热闹场，摆起了摊子，以至于安营扎寨过起了日子。

        常年的风吹日晒，老张的脸黝黑红润，往细里看，是黑里透红的那种。两只手比脸还要黑，那也是常年不清洗的缘故。老张的床是一张架子车，两床被子，一床坐铺垫，一床盖身体。曾有大冬天的早上，我见老张在忙活，老张的傻闺女还在“床”上被窝里露出个头，寒冷的天气，老张以天地为房，与日月同眠。老张在“床”放置于一处商铺的走廊里，下雨的时候也会有个遮挡，这能不能算是老张的“房”呢。老张原先好像在南后街是有房的，后来因为拆迁被扒掉了，现在老张原先房子那里，成了一片废墟，也许时间不长，老张就能住上新房子呢。到时候老张的记忆里，会不会再出现此时的光景呢。

        老张很热情。老张有个亲戚在省会供职，每当遇到我，他都会大老远的就打招呼，他那粗大的手与我相握之后，就开始关心我“是不是与他亲戚联系”了，问我是否需要让他亲戚帮助“提拔提拔”等等。每当时刻，我都报以不置可否的笑意。老张哪里知道，他亲戚也只不过是省城里的一个小小公务员，恐怕他自己都难以自顾呢。在老张的心目中，他离开老家的亲戚应该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所以想到这一点，老张就充满自信，洋溢着幸福、满足的感觉。

      邻居中像老张这样的也是不多见的。老张活的很本真，挣点钱，养活自己和孩子。夏天不怕炎热，冬天不怕寒冷，一年四季精神抖擞，看车来车往人来人往而始终淡定如一。只是，天又要冷了，老张的板车上的床铺能不能确保他父女二人顺利越冬呢。我们睡在宽敞高大的房间里，厚厚的被子捂的身上都要出汗了，包括老张那位省城的亲戚在内，恐怕很少会有人想到老张的难处。或许老张已经适应了大街上的喧闹，说不定再回到房间里面也会不适应呢。

                              2019年10月27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