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转学走掉了,和同学告别,和小小的村子告别,和白佛山底下红红的野果子告别。新家里有完整的一家人,深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听到姐姐轻轻的鼾声。我交了新朋友,还有新同桌,可是上课还是迟到,赶不上早读赶不上晚自习,可是没关系,我还是老师的好学生。中考前我和朋友善旭的友谊开始升温,我们一起看书,也偶尔探讨一下小理想。在别的同学夜里挑灯苦读的时候,我们聊着天,勾肩搭背的从她家走到我家,又从我家走到她家,然后往返,然后往返,然后往返。
我一开始要写什么来着我忘记了,哎。
哦,后来我出去读书了,学校里有图书馆,在那里我看到了我的第一本另类文学,陈染的身体文学。我还没恋爱过呢,乍看这样香艳隐晦的书不明白。我们班有个公共信箱,97号。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初三上学期的男同桌写的,他说他来跟我一样的城市读书了。信写的很简单,我没有不认识的字。这是我的第一封男同学的信,从邮箱里飞来的,不由得不收。后来我回了封信,也很简单。明明一个城市,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不远,可是我每个星期都能收到他的信。我想我太死心眼了,因为一开学老师就说英语得过四级,要不然不给毕业。我也想是不是还得做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呀,年龄小,没人帮着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没人辅导少年们的心理建设。我固执的想,要好好学习,要过四级,要学会打针,要会各种急救,要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恋爱。
男同桌的信很多,可能他觉得写信太麻烦了,还是见个面说个话的方便,又不用买邮票,然后他约我见面。我想见面不是谈恋爱,然后同意了。终于到见面的那天了,下课后走到学校门口他已经等在了那里。头发蓄长了,个子长高了,人更好看了。我不知道见面要干什么,要问好吗?要说好久不见吗?要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正恍惚着,他说,走走吧。然后我们开始走路,一边走一边想,走路不是恋爱,走路不是恋爱。男同桌说,上晚自习时你怎么不过来?我一愣,什么问题?这个怎么回答?然后我没说话,然后他也没说话,然后我们就开始走路,在经七路来来回回的走。天要晚了,男同桌说他要去坐车了,我说好。道个别,然后转身回去。走几步他叫住我,干嘛?“你走错路了”“哦”“我送你”,“好”然后男同桌又把我送回学校。回去的时候他说他还会来找我,行吗?我想只是见个面不是谈恋爱,只是走个路不是谈恋爱,就说行。所以后来他就来找我,找到我,我们开始走路,还是在经七路来来回回的走,只是走路。那个时候的我可能早熟,连生而为何还不知,尽想着死而何为,小小的脑袋里开始有模糊不清消解不掉的终极问题要考虑,所以我怎么能知道男同桌来找我走路是为什么?反正这游戏比猫抓老鼠轻快。因为我考了两次四级都没过,还因为博尔赫斯说,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走路太多耽误我去天堂了,然后我开始害怕他来找我。他要来我说我要回家,没法说回家的时候他要来教室找,我就跑宿舍了,他来宿舍找的时候我就让同学说不在。反正是女生宿舍,男同桌脸皮薄,他不敢上来。后来不能一起走路的男同桌又开始写信了,他说他要实习去了,还说让我打听我们家附近有没有适合他专业的单位,我说好,我帮你打听。00年,我也快实习了,实习前的一周教室里,同学捎给我一封信,封面上画着蓝色的两颗心。周围的同学看着信封开始起哄:男的吧?快看看。爱好文学的女生脸皮多薄啊,被人起哄多么的难为情,好歹,文学女青年长大了,终于学会怎么用恼羞成怒来化解尴尬了。我把信团在手里,然后撕个粉碎,潇洒的走到教室后的垃圾桶,说,谁稀罕。
后来的后来我一想到这里就后悔的要死,我哪知道那是最后一封信,哪有人知道我多么的想把那些碎片拼起来,看看他跟我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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