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你说，你跟着我，到老家去一起种橘子，收的钱，全给你。”
“儿子结婚，我这个做老头的当然会去上台讲话，多多少少表示点意思，但你要我一下子给你拿多少钱出来，是不可能的，我的钱除了卖橘子的，还有退休金和买的保险，养你是能行的，就算我以后病了，有这些保险，也不需要你出一分。”
这是我妈找的那个对象的原话，我叫他王伯，他有两个姑娘，皆已成家有娃，老家就剩下他一个孤寡，只想找个婆娘伺候他。
我妈人称兰姨，长得漂亮，额间一颗美人痣，笑起来痣美如花。
我十五岁老爸重伤身亡，老妈骨气，独自把我和老哥拉扯大。
你说其他亲戚？
呵呵，落井下石的两双手指头还数不过来。
我了，叫阿莉，刚考上一个职业院校，每年学费5000多，老妈觉得不划算，不要我读，要我留在家里打工。
为此，我和她舌战冷战热战交替了一个假期，她先缴械投降。
“啥，要我出学费？学费你出，我只承认每个月给点生活费。这么大的人了，勤工俭学的那么多，她也该去自力更生。”王伯头往旁边一别，绝了我妈找他要钱的心思。
二、
还记得那年我中专，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看小说，正为书中男主的帅气痴情犯花痴，老妈一个来电遮住我的屏幕。
老妈那头声音含含糊糊：“我给你说个事。”
“我找了个男朋友。”
我先是一愣：“妈，你可以啊，”接着从床上弹起来，“比我还抢手。”
“嘿嘿，是我们对门的那个人介绍的，”自从老爸去世后，我真没听过老妈如此特别的语气，“人是她们队上的一个农民。”
“人见过了，感觉怎么样？”我问。
老妈上了她的重头戏——
“他两个女儿，家里有几亩橘子地，有点小钱，人也长得周正。他对我的印象也挺好的，他说了，我跟着他，只需要去老家给他做做饭就好了，他挣的钱，也给我，以后和他一起养老。”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身边有人了，也能拉我们一把，帮你哥把媳妇儿的事解决了，也能让你安心读书。”
我听完，一拍大腿，在电话里笑到：“妈，成了，回头给你把把关。”
随后有些不放心，就我妈那颗圣母的心，对谁都是贴心铁肺，便叮嘱道，“不过妈，有几点儿，请你要听我说，并且按照我说的做，不然，我坚决反对你再找人。”
“好，你说。”我明显察觉老妈已经沉浸在小女人的幸福世界中。
“一、不要让人家轻易地在我们家里过夜。”
“二、如果跟他好，只是为了找老伴，我会支持你，但请不要想着从人家那里得到多少好处！我读书，哥娶媳妇，他都有权利不插手。”
“可是我找男人就是为了帮家里，帮我减轻负担，你要我不要他东西，难道我想的男人是吃干饭的？”
“妈，请让我说完，你什么想法，我全部知道，家里的难处我也知道，可你要明白，半路夫妻，人家会对你好，但是你曾经家庭里的儿女，人家不会管太多。何况我哥都成年了。”
老妈停顿了一会儿，“好，我听你的，还有什么？”
“三，没有正式公开你们的关系前，什么事情你都要保留底线，别把家底全露给别人了。你们这样的黄昏恋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咽了下去，现在情况不明，多说无益。
老妈沉默了许久，又问了我一些生活琐事，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把我查的一清二楚。
三、
我们元月的时候放假，老妈来“聚宝盆”客运站接我，天气有些冷，我穿的是墨绿色呢子大衣，下了汽车，从车厢拖出沉甸甸的行李箱，额头有了细汗。
我妈也是一身呢子，棕色的。头发齐肩，满脸笑容。
旁边站了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发渐白，皮肤黑绉，人很精神。
老妈指挥着男人接过我手中的箱子，我们母女两人并排走，老妈不断的给我挤眼。
不多说，我已经看出来当初说的一二三，老妈一条都没做到。
当我回家发现家里有男人的衣服，鞋子，还有酒的时候，心里就有了计量，但只能不动声色。
后来，老妈经常打电话说她和那个老头的事。
翻来覆去说的没什么新意，我耐着性子听着。
“我和你说呀，”老妈说，“我跟着他快半年了，他在我们家吃，在我们家睡，这次你爷爷病了，我找他要点钱付药费都没干。想我这半年跟着他去老家种橘子，招工，做饭，剪树枝，打农药，连肥料钱都还赊着在，为他做了这么多，我的身体都快受不了，这几天还是花的自己的钱在吃药，这点小事找他帮忙，他都是推托的。你说，我可以怎么做，他才愿意出钱给我们家帮忙了？”
“妈，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不知道如何开解她，只好从对她有利的方面说，“有一点你要知道，付出不一定会有回报，特别是在现实的感情里面，你和他都有自己的家庭了，没有谁愿意先走一步。他找老伴只是为了伺候他，同理，你找老伴是为了钱。说的再难听一点，他只想找个保姆，你只想找个金主。”这一点也是经过半年的时间。我看清楚的问题所在，他们谁都不愿意退让。
我更知道一旦提出反对，老妈不仅不会听的，还会更快的倾向男方那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老妈碰壁后，还站在她身后，护在她身前。
果不其然，老妈纠结了几天后，又打了电话给我，“那个老头喝酒喝的厉害，昨晚砸我们家的门。”
“他有打你吗？”
“那倒没有，好不容易把他拽进屋，他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老妈叹了口气，“我找男人是帮家里渡过劫难，没想到又是个酒疯子。不过他不喝酒的时候还是人样，喝了酒就像个疯子。我都觉得他有神经病。”
“丫头你帮我分析分析，你说我是现在找他要5万块钱，跟他领证结婚，还是怎么滴？不过话说回来呀，上次他不顾身体，不好好休息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摘桔子卖，好不容易挣了3000块钱，结果把胳膊给弄伤了，钱又花出去了。加上他的姑娘帮他保管着养老钱，他身上那一点工资，只够他的烟酒钱。年龄这么大，又是烟又是酒，就怕他老了身体不好，没帮到我们什么，我还得自己掏钱伺候他一辈子。有点儿不划算。”
“你和他的事，哥是什么态度？”我想，老哥该上场了，这个老头是老妈五年来，介绍的第四个人，这样的人都没有结合成功，她打算以后不同意妈妈重新找人。
“他呀，刚开始同意，这些天打电话说不要我们在一起。也不知到他怎么想的。”
老妈和我唠叨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继续为了她的黄昏恋，付出时间和精力，但这一次她都是有度的。
或许是男方发现了这个问题，跟老妈汇报自己的去向时，也是半真半假，但他不怕被发现。
两人开始为期半年的明争暗斗。
一个为了自己理想中的钱奋斗，一个以为自己完全拿捏住了人家女方。
我看着自家母上大人的爱情，只觉得掺了太多的杂质和附属，让感情变得很可笑。
年前的时候，老哥回了一趟家。什么都没说，态度强硬的赶走赖在家里的男人。
老妈半推半就，说了两句嘴。
我不出声。
后面男人也来缠过几回，刚好我在家。几句软刀子话语说的男人在不好意思上门。
四、
直到现在老妈还在暗中与这男人藕断丝连，我知道，却装作不知。
时常听她说喜欢的还是王伯，就是他喝酒，狡猾、病多……吧啦吧啦一大堆不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最后化作一句：要是一口气给我五万块钱，我也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
钱是好东西，比人还有足够的安全感。
近几日发现老妈又积极的应付一个做木工的男人，听说他却老婆，听说他有存款十几万……
我想找她说点什么，可我能说什么？
大而空的房子，我一个人在家都会遍体生寒，内心惶惶。
何况她一个人过了六年。
家里事太繁杂，人情往来开销大，老哥一屁股债，我自己还坚持读书，所有担子压在她的肩上，我和她时代不同，观点不同，我说的不是她爱听的，就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这时候，来个男人的肩膀，她会不顾一切。
“丫头，今晚我晚点儿回来。”老妈打电话的口气很兴奋。
“哦”，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那你几点回来？”
“那还不是玩到不玩了再回来。”她说完就挂了电话，从不管我还有没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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