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的大学生活,那是真清寒呀!尽管不用交学费,不用交住宿费,然而全社会普遍都收入低,是真没钱呀!记得父母每人每月才挣65元,我和哥哥每人每月却要拿走30元,加上学校给的6元助学金,我俩拢共每月生活费才有36元!所以,每当拿到生活费时,我便在心里除以30,俾计算自己的日经济支出额度。但那时年少散漫,又嗜喝酒、吸烟,且喜欢买书,还偏好交友、运动、游玩,经常捉襟见肘!记得在学生们中间流传着一段儿自嘲:“紧十天,浪十天,凑凑合合又十天”。
然而,自从大二交了女朋友,情形就大为改观了!妻父亲是军人,收入较高,她每月从家里拿60元,我俩自那时起钱就放在一起花(至今),顿时感觉宽裕了许多。尽管清寒,但我们还是着意去寻求生活的小清欢,闲暇时总喜欢去新街口一线,寻找可口的美食。
1、西安饭庄
那时去得最多的就是这儿了!它座落在新街口南大街东侧,门脸不大的两层楼,却是北京第一家经营西北风味牛羊肉泡馍和清真菜肴的国家一级酒家。记得在二楼的墙上悬挂着毛泽东由彭德怀、叶子龙陪同莅临的油画,据说是伟人在居京的几十年间,唯一的一次到民间饭馆用餐,由此这饭庄名气很大!
品尝最多的自然是羊肉泡馍。西安饭庄师承了西安“老孙家”和“同盛祥”泡馍馆的精华,做出的“羊肉泡”肉烂汤浓、香醇味美、粘绵韧滑,食毕余香满口,回味悠长,手艺相当棒!
首先去领馍、自己用手掰成小粒,放在青花大海碗内。那馍皮黄而不散,色白而不生,入汤不散;馍掰好后端到窗口向师傅请汤,再蒯一勺“油泼辣子”浇入碗内,汁浓汤酽,鲜香四溢的羊肉泡馍就做好了,令人垂涎欲滴!还有一道菜因其便宜而实惠,且极鲜香,我俩也经常点:砂锅丸子。小砂锅里滚着沸汤端上来,有十余个牛肉丸子,才六角钱,满屋飘香。
大约十年前我和妻出于怀旧又重游了趟西安饭庄,门脸变化不大,羊肉泡馍却已经22一碗了,味道也大不如前,咸咸的,没有香气。
2、知味观
妻从小爱吃包子,故包子一向为我俩心仪!那时我们学校附近(后来的动物园服装市场)有家包子铺做的就很好(2.2元/斤),103总站也有一家做得很好。但真正名气大的还要数那三家:西四包子铺、新街口知味观杭州小笼包、地安门狗不理包子。每获节余,我俩便时常光顾这三处解馋。
知味观饭庄也在新街口南大街,从西安饭庄往南走不远即到,是1984年开业的北京首家经营杭帮菜的一级旅游定点餐厅。一楼“栖霞”专供杭州小笼包,好像是4元的“天价”。二楼是炒菜,我们两个穷学生从没敢登上去过,只在一楼买上半斤包子,俾在去护国寺的“胜利影院”看电影时路上吃。
毕业十年后我俩重游时已是34元/斤(地安门狗不理包子是30元/斤),味道依然!
犹记得门口那副对子写得还算整齐:“西子湖畔味中味,北京城里楼上楼”。
3、延吉餐厅
接着往下走,就到了“延吉餐厅”,它就在西四书店的北侧,是北京第一家经营朝鲜菜肴的餐厅。那时我特别爱逛书店,最常去的除了东单的“中国书店”,就是西四“新华书店”了,而妻子最爱吃的就是“延吉冷面”。
每次我俩必每人要个二两的(0.45元/碗),再要盘朝鲜辣白菜,那简直是贵族的享受!荞麦面劲道、黄瓜丝鲜嫩、苹果片脆爽、牛肉片松黄、靓汤沁凉,再浇上殷红的辣酱,瞧着就舒服!本来那味道已经配齐了,我俩每每还要再张罗:“老板,来点儿白醋”。
据说这冷面本是秦朝发明的,唐时传入朝鲜,衍为“朝鲜水冷凉面”,简称”朝鲜冷面“。1943年,延吉州的一个李姓老太太将它带入了京城,由于味道独特,为众食客追捧,被呼为“延吉冷面”。好像日本也有一种冷面,也是用的荞麦面,将生鸡蛋和冰块放置在上面,待冰块融化后食用,据说食之味美而长寿,不知是否它殖民朝鲜的产物?
美食,是人们对于美好的追求,是印刻在人们脑中的对于一个时代的记忆!春秋递嬗、岁月变迁,仇恨会忘却,激情会变淡,然而人们对于美食的追求不会改变。
“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恐怕也是坡翁的觉悟吧?
拉拉杂杂写至此,遂戏笔:
当年负箧帝阍边,青春放逸别有年。
阮囊寻访肴似醉,长街闲看柳如烟。
清贞只合羡雁侣,欢昵不许做离鸾。
而今啜荈吁斑鬓,坐看小星过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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