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慧娟
深秋季节，天气一天天变冷。又到了换季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择一日空闲，把衣柜里的衣服收拾整理一番，夏天的打包收起，秋冬的拿出来备用。精简的生活需要断舍离，但总有一些物品，始终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柜子抽屉里有一个九宫格，珍藏生活中的小物件。此时，也会一并拿出来清理灰尘、擦洗整理，同时，回忆过往，收拾心情。
中间格子放着一个红玫瑰花纹的长方形布袋，岁月的沧桑将鲜红的玫瑰花染成了暗红色。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黑色的牛角梳，除了中间部分还能看出原来乌黑的本色，其余已被时光摩洗得发白。流淌的光阴把细密的梳齿打磨得长短不齐，中间还掉了一根，像极了缺失的那段岁月······
2009年，单位出台了分流裁员政策，于我们而言犹如晴天霹雳。新入职，没有背景，没有经验，已然成了分流的对象之一二，不甘却又无奈。她，认识两年的新同事，一起经历待岗的岁月，又同时面对分流的尴尬。她，性格开朗，待人热情。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趣味相投，我们很快彼此熟悉，交流畅谈。在黯淡无光的境遇里，用彼此的安慰鼓励，去焐热世事的凉薄。
面对迷茫不可掌控的未来，为了消除分道扬镳的恐慌，为了抓住这份难得的情谊。她送给我一把谭木匠的牛角梳，作为分别礼物，留做纪念。
后来，我们各自被安排到边缘的山村小学支教，交通不便，通讯闭塞，偏僻之处恍若天涯。我所在学校只有50几个学生，四个年级，大多是留守儿童。四年级后，有的到稍远一些的镇上继续读书，有的则到父母身边就近上学。孩子们就这样零散在这片广袤的山村土地上······
初次接触，孩子们很听话，一个个花猫似的脸上，写满纯真。懵懂的大眼里流淌着对知识的渴望，好奇的目光里却充斥着对陌生老师的胆怯和抵触。女孩子的头发像那未经修理的青草，杂乱无章。有的拿个皮筋胡乱扎成一团，有的干脆原封不动，卧在头上……
讲台上的我，变魔术般地拿出包里珍藏的崭新梳子，让孩子们一个个排好队扎头发。温顺美丽的发辫服服帖帖地在各自的头上飞扬，如同孩子们美好年华中飞扬的快乐。她们在彼此的模样中看到了漂亮的自己，叽叽喳喳的欢快声飞舞在校园上空，荡漾出天真无邪的笑脸。看我的眼神里，充盈着欣赏和认同。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摩挲传递着乌黑的发梳，爱不释手，啧啧称赞：这个梳子好漂亮呀，老师真厉害！
从此，每天早晨，孩子们在家都把手和脸洗得干干净净，就为拿一下梳子，就为梳个漂亮的小辫。时光和心情就这样在梳齿间流走，和孩子们的情谊也被梳理得越发深厚。找我谈话聊天、检查作业、答疑解惑的学生越来越多，孩子们也变得更加阳光向上。
一年后，我和她又回到了原单位，一起工作生活，彼此间的情谊也随着岁月的积淀愈加浓厚。十多年的光阴一晃而过，在变迁沉浮中，梳子意外有了破损，但一直保留至今。看到它静静地躺在手心，摩挲端详，记忆中的美好画面喷薄而出：会想起初识的那段青葱岁月；会想起那群可爱的山村学生······
岁月像一把梳理时光的梳子，梳理掉的是黯淡浮杂，梳理顺的是心情心境，梳得深浓的是友情、是师生情，是世间所有珍贵的、能够相伴一生的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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