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点多醒来,就再也没有睡着了。躺在床上,想到头天白日里看到的一条百科,大致是说,人的肝脏在平躺时血液循环的功效最好,夜间十一点到三点是养肝的最佳时机,所以这段时间要休息,停止劳作。这个知识点我也没有去考证就记在心里了。面对自己长期的失眠,我束手无策,只觉再不放松心态,就真的成里外夹击了。为此我想,即便睡不着,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总该也行,于是下床开了房间连通阳台的门,让深夜的凉意涌进来,然后回到床上继续躺着,伴着夜色和天花板中央幽幽的灯罩荧光,静静等着四点的到来。
这一段等待的时间里,脑子里万千思绪轻飘飘呼啸而过,能记得清的也没什么了。到三点左右时,昆曲的韵味自记忆深处幽然飘来,于是在手机上找了一些昆曲来听,随机选择了岳美缇的歌单。我此前并不认识这位艺术家,对戏曲的兴趣只是流于表面,大部分都听不懂角儿们在唱什么,只觉得那乐音、唱腔、节奏听来让我轻松宁静。我甚至自以为是地以为,听得懂还有什么乐趣?
邯郸梦与牡丹亭交替流淌的过程中,床边倚墙而立的深灰衣柜上方,不知什么时候投映了一方宋画气韵的白色光影图,那图案恰好是阳台的栏杆、垂挂的衣服和几枝攀着栏杆的绿藤,衣服和藤叶随着夜风微微来回晃动着,好像在和着秒针的步子和流动的曲调。
四点终于到来,没有任何犹豫地起床。打开书房的窗户,让清晨之气涌进来,带走夜晚的屋内的闷浊。随手给窗外四点的街道拍了张照片,又转头给花瓶里的小雏菊们也来了一张。然后才去洗漱。烧上一千毫升开水煮咖啡,单独的开水倒出一保温杯,用来给干涩的眼睛做个简陋的熏蒸。顺便洗了昨晚没来得及清洗的内衣。起床后做上一点琐事对我来说是有秩序感的事,我自己本身不易对有美感的秩序形成坚持,只能见缝插针地弥补。
小雏菊 四点的街道五点开始看书做笔记,重读庆山的《夏摩山谷》,过往做过的笔记都在温厚质感的纸张上留存记忆,这让我感到非常安心,觉得自己至少在某些时候没有虚度岁月。庆山的书尤其适合在醒来之后阅读。当然,有的人习惯在睡前读。她的作品容易引发反省与思考,在被睡意束缚了一夜之后,读她就像喝一杯清茶,能为一整天的静心打好底子。
六点还差五分钟时,一个句子摘录了一半,立即停笔,没有拖拉。换上适合运动的衣服去公园。手机。卫生纸和钥匙是必带的,一串钥匙带着太碍事,我就把门钥匙取下来单独插进荷包里。
在平坦的路上,我有大步快走的习惯,把臂膀大幅度地甩开,算是我的一种运动方式。今日的天气不如昨天的清阔,是要下雨的原因。沉闷的天空残留着昨天傍晚暴风雨的遗风,只是雨已经下过一轮,此刻的灰色云层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比我阳台上被晒干的茄子还蔫儿。扫过有高楼大厦的天空,沉重的云层将它的俯视直怼着高耸的楼顶,没有人知道它们彼此在商量什么鬼把戏。只是只有在这样的场景中,人会幻觉般地感到,天是可以触摸的。
俯视 十字路口的天空走在公园的石阶上时,原本打算听曲,但满园的鸟鸣蝉嘶听来更有野趣,于是拔了耳机竖起耳朵听它们可劲儿闹。还是走的昨天那几条小道,日日要与那几个亭、榭、桥、阁见上一面才能安心。今天才细看,壹雨观亭是六角双檐,二层有上不去的小阁。亭中穹顶上绘制着双龙戏珠。整个公园中,只有这座亭子还保有壁画。
双龙戏珠 壹雨观临水榭与湖心桥隔湖相望,是个极简单的四角飞檐亭,周围簇拥着叶片硕大饱满的绣球树丛。原来,绣球又叫蝴蝶戏珠。远处的湖心桥与水中倒影相映成趣,从桥下走上十五六步,就站在了桥中央的位置。这种一步一步将自己的重心和视线往上抬的感觉莫名舒适。
蝴蝶戏珠 临水榭湖周围挤满了各种植株,成片的矮树丛里偶有大块的怪石赫然歪着,青黑的石头被翠绿的枝叶紧密包裹着。有的石头则和参天的老树树根长成了一体,那苍老与顽强更添一份被岁月沉淀的惺惺相惜。高大的树种里除了银杏,还有一种叶片圆润细密的树第一眼就给了我亲切的欢喜,过桥之后才得知它们是合欢树。尤其喜欢这种树叶间有整齐间距但又不失紧密感的树冠,仿佛爬满了一片天空的思念,于是想起曾在龙城遇见过的相思树,也是这般有思念形容的树,只是比起合欢叶的圆润治愈,棱角分明的相思叶更显锋利骨感。
湖心桥上文峰阁藏在更加幽深的密林中,是实实在在的双层六角飞檐凉亭,旋转蜿蜒的楼梯又窄又陡。二层或许许久没有人踏足过了,踏过二层最后一个台阶时,一缕缕隐形的蛛丝把我挡了一道。还有一股子尿骚味幽幽氤氲。栏杆上四处刻有一些歪七扭八的英文大写字母,多半是青春男女的名字拼音首字母。现代城市的小孩早已中断了对赏亭趣味的传承,少年无知的岁月里只有肤浅的西式浪漫怀想。我们这一代人,说到底对美还是后知后觉的。
文峰阁七点,结束清晨的游园,去每日必去的早点铺子吃凉面和泡菜。半小时之内就能吃完一顿简单又美味的餐食让我感到快乐,吃饭时间一长我就会烦躁。
八点之前回到家。给小雏菊换了水,开始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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