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信】ABC先生和他的完美主义

【独角信】ABC先生和他的完美主义

ABC先生是个失败的完美主义者。

至少在此刻的他看来，脑袋里那些不知是现实还是幻想的东西都很荒谬。长时间以来，这位先生习惯了把所有的东西美化，他需要这样的一个仪式来使他的生活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而所谓的有条不紊，就是让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找到一个合理的方式慢慢地消失殆尽。ABC先生的现实和幻想，都带着完美主义，虽然此刻杂乱的书桌和床铺并不能证明这一点，但他明白，那个禁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东西始终在警示他。这是他的软肋，似乎也是他自以为是的资本，但这些都毫无意义，因为在这个见不到太阳，空气微冷的下午，那个东西只是一如既往地跳动，并不稀奇。

这种完美主义的源头，大概要追溯很远。先生的出生地并不富饶，甚至用贫苦来形容亦不为过，不过随着时间变化，近几年显露出几分生气罢了。在先生的记忆里，夕阳在西边的红色瓦砖房子旁落下，家的后方有个为所有孩童所惧怕的土丘，空气里弥漫着四季乡土不同的气息•••就在这样的地方，先生第一次产生了生与死的念头。当然，这种生与死的问题，他自然是想不明白的，而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坐在某个石头上，或者田野里，像是发呆，又像是等待，总之他没有回去。

先生做过一件无聊的事情，就是在田字格本子上写“正”。其实除了先生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计算着什么，事实证明这种事情不为人知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因为不久之后，先生所写的“正”达到了他所计划的个数，然后他终究还是放弃了那个没有人知道的计划。实际上，他放弃了抗争，一场计划了很久的抗争，先生知道自己在每次长时间思考之后所积攒的力量，他也明白这场看不到结局的战争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但终究，先生是势单力薄的。多年之后，先生回想起这件事情，颇觉得可笑，但这种对过去浅淡的笑意只停留了几秒，因为他无法扼杀另一个在他心里升起的念头，究竟那次未遂的计划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于生死极端的考虑，使先生产生了另一个极端，这或许可以用来解释现在先生对于很多事情的态度。先生是忍受不了邪念和黑暗的，虽然先生也曾干过几件自认为不可为外人道的事情，并且曾经一度对于黑暗十分痴迷，尽管如此，先生仍然对此类事情深恶痛绝。比如为了表现而夸大功劳、做事做人两面三刀，先生的内心早已将此种人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但先生总能在一段时间之后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然后继续维持着各种貌合神离的各种关系。至于先生是真的遗忘，还是其合理化机制的作用，谈论意义不大，其结果对于先生来说都是好的。

先生的极端，是被一种东西灌溉着的，不然是没有办法解释先生对待很多事情非黑即白的逻辑的。这种极端的生长，不显眼，但也不隐蔽，或许正是这种极端的生长，造成了先生此刻对完美主义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先生思考了很久，终于从残存的记忆里找到了极端的养分。其实在生与死的启蒙开始，这种养分，或者说是液体，就在那样静默的思考里，在被飘荡的野草包围的石块上，在被透发着生与希望的田野里，慢慢地汇聚着。要说是先生自己回忆起来的，不如说是先生的记忆自身想起来的，正因为记忆给了先生第三人的视角，先生才能轻而易举地发现那些难以察觉的变化。关于这种养分，先生时而觉得它是有形的，时而又觉得它是无形的。陈年往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ABC先生名字的由来，也充满着乏善可陈的意味。先生当然不会花时间去纠结一个名字，此刻的先生在想另外一些相关的事情。从过去到现在，对正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先生来说，也算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了，而先生似乎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并不多，他唯一能察觉到的事情就是眼神，他能察觉到它正在慢慢地消失着一些东西，并且似乎是从不间断地在消失着，所以先生对于完美主义的来源终于有了相对确定的结论。

ABC先生对完美主义是没有定义的，他此前甚至不知道有这个词汇的存在。而当下，先生对完美主义的理解大部分来自于主观，并且先生身体里的完美主义，据先生自己所述，是间歇性的。当然，这样的间歇性特性与双标准是天差地别的，唯一没有差别的，就是先生的完美主义最后的结果总是指向先生自己，大概先生的合理化机制便因此应运而生，作为先生自我防御机制的性质出现。先生对于完美主义的主观认知，当然掺杂着许多不同的东西，但这些不同的思想并没有完善，或者改变这种完美主义，反而逐渐发展，渐渐成了完美主义的一种评价标准。其实先生早就发现，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完美主义，反而都成为了这种完美主义的消极评价，但先生并没有放弃，因为他感受到这种东西在他身体里吸收了多少养分，他感受到这个一直陪伴着他的“老伙计”的强大，他不能放弃，也不想放弃。

先生始终是孤独的，或许他正需要这种尚存于他身体中，在他思考时可以燃起火焰，陪他围炉夜话的存在，因此先生喜欢它，但先生不得不因为它的霸道、它的不合时宜、它的与众不同以及它给先生带来的痛苦而厌恶它。突然间，先生意识到，或许有这么一天，他眼神里的东西会被抽取直至枯竭，这或许对于先生来说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然后先生却不由自主地思考起一个问题：没有养分的它，是否还会在某个见不到太阳，空气微冷的下午，悄悄爬上那个并不稀奇，但始终在跳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