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考

江南的第一眼

文/卓子

财会从业者间流传着一句话，专业选的好，年年是高考。作为一名财会人员，有考不完的试，从职称证到注册会计师，从刚毕业的年轻面孔到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而年年是高考说的大概是选择了考注册会计师的这群考生。

我常常幻想，如果当年高考的时候努力一些，会不会现在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去补当年未吃的苦，但生活没有如果，即使有重来的机会，结果大概还是会殊途同归。

从考中级到注册，每年的考试都少不了海龙童鞋的陪考，考试者辛苦，陪考似乎也做成了一种职业。端茶倒水，接送出行，点咖啡准备午餐，遇上下雨天，送至考场，等考试结束再从人群中认出那个要接的考者……

最早考中级的时候，还没有买车，我们起大早一起坐地铁再打车去考场，中途海龙童鞋负责查看附近吃午餐的地方，找个钟点房供中午休息一下，一天连着考三门，着实辛苦，身体和脑袋双重的考验。

这两年，到考试的这天，他全程等在外面，中途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我可以在车上坐会，看看资料，调整应考下一门的心态，那感觉不亚于一个家长在陪伴家里的高考生，他就是那个家长。

在中国，高考大概成了每个人刻骨铭心的记忆，那是被誉为能够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少有的公平机会。而对于这群选择参加注会的考生，每年都过着高考般的生活，甚至要比高考更辛苦，身心俱疲的煎熬。

税法连着考了三年，第一年没有安排好学习计划，权当试水，去年报考三科，感觉会在边上徘徊，又舍不得舍弃任何一科，只好在三科间迂回作战，又做不到破釜沉舟的坚狠，最终，只能喜忧参半，以为税法简单，却还是差了几分。

如果说去年应考在靠遇到一个厉害的老师，相信老师的牛，经历过失败后，今年只好觉得还是得靠自己。多厉害的老师传授经验技巧，都得自己去练题，去反复，去从一天天的积累中发现问题并纠正。大脑就像一块完整的石块，被各种考点填满击碎，再一天天的去修补，直到迎接考试的那天。

可昨天，考完税法，我竟然哭了。那种觉得准备很充分却被击得体无完肤的感觉，就像一个带了十万雄兵的将军，信心满满的上了战场，却被一小队不按套路出牌的敌军打得应接不暇，最后自己左右争战，混乱的挥着手里的剑，才勉强留了一口气退出战场。而鲜血已经占满了全身，那血腥味带着嘲弄、戾气、恩怨、与几十万兄弟昔日的豪情壮志，在这一战中，全都化为了废墟，一片荒芜，寸草不生。而这个仅存最后一丝气息的将军，将在日日夜夜的伤痛中悲渡余生。

好像长这么大，第一次因为考试崩溃到哭，尽管我一直是个爱哭的人。考完出考场的那一刹那，看着人头涌动的那么多和我一样在这场考试中苦苦挣扎的考生，我脑海里出现的就是电影《不止不休》开场那个主人公记者在人头攒动的招聘会上挤着上前递一份自己的简历，那种压抑和悲壮感，看一眼都要忍不住落泪，我强忍着告诉自己，没事的，大不了又过不了，就一场考试而已。

可当海龙童鞋从人群中喊我时，看他的那一眼，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大概他的眼神里含了太多的包容，让我一下子就卸掉了所有伪装。那种悲伤笼罩了很久，直到晚上回家的路上，我都沉浸在落寞中，一路无言。

海龙童鞋真的就像一个家长，在蜜子回老家的这段时间，尤其考前的半个月，我已经沦为了一名生活不能自理的学生，一个标准的应考者。家里的一切家务都不干，什么心也不操，而海龙童鞋自动承揽起了这一切，虽然他也不怎么打扫卫生，几天才洗一次衣服，我们每天都在外面吃，但还是得感谢他的付出，无论是语言上的安慰，还是实际生活中点滴的支持，他都像认真的对待一个学生一样的对待我，周末都陪我宅在家复习，如果要给所有的考生家里的陪考者评分，他无疑称得上合格了。

昨天，看着他一心一意的陪伴，无微不至的照顾，忽然就有种我们还在谈恋爱的感觉，好像不再是老夫老妻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的状态了，就像一个男孩在陪伴自己的女朋友去考试，看着考试时间接送女友，拿资料，倒热水，安慰考试失利情绪不佳的女友，满心满眼里定是充满爱的。

恍惚间，这场考试好像穿越了时间，把我拉回了二十来岁的姑娘，把他也拉回到了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

每年考完，都想要出去玩一次，补偿一下考前那些天的煎熬，今年为了配合玩伴侄女婵的时间，定了今天早上的机票。

六点的飞机，四点多到机场发现忘记带身份证，问了工作人员，可以申请临时身份证登机，但毕竟旅途在外，不带身份证总归不方便。还有点时间，海龙童鞋不辞辛苦的回家取了身份证送来，来回不到一小时，我一边着急的等待，害怕太晚延误安检登机，一边又担心他开车太快安全问题。焦虑的时候，也忍着想要给他打电话的冲动，心里默念着佛号，相信他会平安，相信我能赶上，我盯着机场的墙钟，来回踱着步，给自己限定一个给他打电话的时间，着急的像一个等不来另一半的及时出现就要永远分手的女子。

时间还没到，他电话已经打来，说马上到机场。

有时候焦虑就是如此，永远无法预料什么时间会遇到突发状况，但是能够遇事不慌，安抚着自己的焦虑，照顾好自己的情绪，不要转嫁无畏的烦躁，反而会有曲折之后平和的结果。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我们的关系已经平淡到没有爱情了，只是为了维持一段婚姻关系而在一起，我曾为这种不为人所左右的关系而悲伤不已。可最近，没有了蜜子的打扰，我们平静的相处，我却在这平平淡淡的每一天中看到了最平凡的爱。也许爱未曾逝去过，只是被我们的懒惰、争强好胜、不愿屈服、和日常琐碎与压力所淹没了，当眼里充满了一个黑暗的世界后，就看不到光明的美好了，而我们需要学会的是，在黑暗中不断找到光明的甬道，哪怕有一点点星光，我们也有奋力抓牢。

在西安飞往杭州的飞机上，感谢一路以来陪伴我的另一半，那个合格的陪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