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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命的娃,竟然天天与鬼打交道

苦命的娃,竟然天天与鬼打交道

作者: 优阅书盟 | 来源:发表于2017-05-15 10:10 被阅读0次

    01 七婆子

    许多年以后,当我再次登上祁山,俯瞰着观灵寺内的那一处塔陵之时,突然就感觉自己这一路的颠簸,其实都是上天给我安排好的。

    至今我也想不明白,为何我不能跟普通的人一样,可以正常的上学恋爱、结婚生子,而不像现在这样,终日过着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成日里跟鬼打交道的日子。

    我是一名术士,坊间有人喊我叫神棍,也有人喊我大师,但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所做的无非是扮鬼抓鬼、装神弄鬼而已。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我偶尔还会日鬼……

    从入道至今,我遇到的灵异鬼怪之事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每当听到有人说什么“这世上哪儿有鬼”之类的话,心里都会莫名地产生一种想拿大耳瓜子糊他的冲动!哦不对,是想糊死他的冲动--要是没鬼,老子这么多年图什么?

    我的家乡在西北戈壁深处的一个叫升子屯的小山村里。村子处在祁山的一处山洼里,听大人们说,这里曾经来过一位老神仙,专门抓鬼抓怪的。而我,也便是听着这些鬼啊神啊的故事长大的。

    然而那时打死我都不会相信,有朝一日,我会与这些原本虚幻不已的鬼神故事扯上关系,而且从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切变故都是在我十二岁生日那年开始的。因为一些涉及到宗门的隐秘,因此关于我的属相和出生日期什么的,就不在这里说了。当然,您也可以认为我只是故弄玄虚。

    十二岁生日,是我的第一个本命年。

    那一年似乎从春节的时候就不太平。

    在家乡,贴春联一般是大年三十下午的事情。一旦春联、门神贴好,那所有的人家便都关门闭户、各在各家,街坊四邻之间都断了走动,村里的街道上也会空无一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年夜过后,当爆竹声响过之后,升子屯的人才会打开家门迎宾客,额手称贺丰年。

    而在贴好春联与爆竹响起之前,如果谁家有人走出家门,则意味着“破年”,即这一年全家的运势都将被破坏掉。

    然而我第一个本命年的大年三十时,我却突然病了,而且病的极为蹊巧诡异,以致于老爹和母亲不得不冒着“破年”的风险,带着我出去医治。

    老爹和母亲没有带我去找医生,而是去找升子屯有名的神婆——神婆子。因为老爹和母亲认定,我突然发病是因为我招了鬼了。

    事情的开头还得从那年大年三十的上午说起。

    那天上午,我跟我的发小二狗子玩捉迷藏,刚开始玩的好好的,可是不知怎的,玩着玩着就出事了。

    当时是该二狗子藏起来我去找了,可是二狗子藏好以后,我却怎么也找不着他了,我这一找,就一直找到了丁家坟崖湾里,那里是老丁家的祖坟,占地挺大的一片。

    以前我们路过那里的时候,心里都觉得瘆的慌,因为大人们曾经告诫过,不要轻易上那里去,因为那里有“脏东西”。

    我们都知道,大人们嘴里所说的“脏东西”其实就是鬼。

    要是照平常,我们是断然不敢上那里去玩儿的。可是那天我却在丁家坟崖湾里找到二狗子。

    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吓的脸都白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本来是藏到了一片苞米地里的,并没有到丁家坟崖湾里,可是怎么我找到他的时候,却是在这里找到的!

    我听了也很震惊,也想过二狗子是不是在骗人,但看他被吓成了那样,又觉得不像。

    但转念又一样,如果是平时的话,即便我知道二狗子在丁家坟崖弯里,我也不敢上那里去找的,可是那天我却连想都没想就找到了那里,那种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我一样。

    不过在坟崖湾里我和二狗子都没有什么事,就是心里害怕,一路疯跑着就回到了家里。

    老爹当时正在贴对联,见我跑的急赤白咧,就问我怎么回事。我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老爹一听,眼睛瞪得跟牛眼那么大,上来就朝我屁股上重重地踹了两脚,还骂我:“狗东西,给老子滚家里安生呆着去!”

    我最怕老爹,灰溜溜地就回家了。

    母亲和大姐、二姐都在忙着包饺子,二姐见我挨了老爹的揍,还幸灾乐祸地嘲笑我。我心里也羞也气也怕,就独自一人跑到炕上躺着哭鼻子去了。

    谁知道这一往炕上躺,我就没有再起来。

    后来听二姐说,我那天特别吓人。先是爬炕上哭,过了一会儿就没声音了,就在她们以为我睡着了的时候,我却突然从炕上跳了下来,先是跑到门上撕了老爹贴好的春联、门神,然后就提了根棍子到处乱砸,不但把厨房里给灶王爷献的供品给砸了,还把堂屋里的祖宗牌位也给扫到地上了。

    老爹见我跟发了疯一样,就把我抓住死死地摁到了炕上。我先是疯了似的乱喊乱叫,后来就口吐白沫,躺在炕上一个劲儿地抽搐,像跟犯了羊癫疯一样。

    我成了这个样子,老爹又想到白天去丁家坟崖湾的事情,自然就想到,我肯定是被鬼上了身了,所以老爹和母亲就只好带着我去找七婆子求助。

    七婆子是我们升子屯有名的神婆,也是我小时候的恶梦。因为七婆子的样子,比鬼还害怕——尽管那时我还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儿。

    七婆子是个寡妇,当时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终年都是一向黑色的褂子,裹着小脚,佝偻着腰;头上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根白头发,也不梳,经济就那么散散乱乱地垂着;脸上的皱纹像是拿刀砍过的一样,乱而且深;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可是偏偏颧骨高耸,两腮塌陷,满嘴没有一颗牙,乍一看,跟一个骷髅头没什么分别。

    小时候,每当大人给我讲鬼故事的时候,我的眼前浮现出的总是七婆子的这张脸,在我的感觉里,鬼大抵就长她那个样子。

    虽然七婆子长得吓人,但是她的本事却是远近闻名的。因为她会过阴。

    所谓过阴,就是阳间的人,可以到阴间去问事。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她能跟鬼打交道。

    02 我吓死了七婆子

    七婆子的故事很多,我说一件:有年屯子里一个男青年上祁山放羊摔死,家人给他出殡时,那个已经死了三四天的人,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跟活了一样。

    当时屯子里好多人都在那人家里或帮忙或吊唁,看到那青年突然活过来,都吓的不轻。青年母亲大着胆子问他是不是有没交待的。青年指名道姓要找七婆子。

    家里人不敢怠慢,急忙着人去请七婆子。谁知道去请的人还没出门,七婆子自己来了。她佝偻着腰,看了一眼那青年,很平淡地说:“你安心走你的,三七的时候就给你送过去。”

    青年听了七婆子的话,当即就又“死”了。

    屯子里的人把青年安葬了以后,那青年的家人心里放不下,去问七婆子怎么回事,七婆子的回答是:“他没个媳妇,走的不安心。你们给寻一家阴亲配了就没事了。”而且告诉那青年的家人,在那青年三七的当天,屯子里必然有个女人下去给她当媳妇。

    七婆子的话果然应验了,就在那青年三七的当天夜里,屯子里一家人家的闺女突然就暴毙了。那个女孩刚刚十七,是个花季少女,但从生下来就是个痴傻,青年的家人听了七婆子的话,按照配阴亲的相关礼仪,三媒六聘把那痴傻女与那青年合葬了。

    这件事后,七婆子在升子屯就声名大噪,方圆几百里谁若遇到邪异的事情,都会请七婆子出面。七婆子每请必到,虽然收些礼金,但每每应验。

    后来又有一事,我也是听人讲的。说当时屯子里有个刘寡妇,人长的极美,又极是开放,丈夫年轻时莫名被人给砍死了,自那之后,这寡妇家里便是夜夜笙歌,不由自主地围拢到那寡妇门前去。因为在那里可以听到令人销魂蚀骨的声音。

    但是这些男人没有一个能够真正走进寡妇家里的,其内到底有何猫腻并无人知晓。但后来凡是连续三月听过那声音的男人,之后骨瘦如柴地死于非命。

    这事也是七婆子处理的,当时她在一天夜里进了寡妇家门,在众人愕然的眼里,把浑身赤果的寡妇从内里强拽了出来,随后便见那寡妇妇凄厉一叫,成了一摊白骨。

    七婆子说她是淫鬼上身,已经收了。

    可就是这位七婆子因为我而死。

    按老爹的话说,七婆子是被我吓死的。

    大年三十晚上,当老爹和母亲看着我的样子心里害怕,也顾不上什么“破年”的说法,就抱着我去找七婆子。

    七婆子果然本领超强,老爹和母亲到七婆子家的时候,七婆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似乎是料定了我会出事一般,见到了我老爹和母亲,她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进来吧。”似乎一切有尽在掌握一样。

    老爹和母亲见七婆子这么淡定,心里也是安稳了不少,一边说着客套的话,一边就跟着七婆子进了她家的堂屋。

    也不知怎的,当我们三个人进到堂屋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清醒了,因为之后的事情,我全部都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到七婆子家里去。由于从小形成的对七婆子的恐惧,当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七婆子屋里的那一刻,我立即就被吓的浑身打颤,巨大的恐惧使我口不敢言,只能紧紧地搂着老爹的脖子,使劲儿地咬牙强忍着。

    七婆子的堂屋里黑漆漆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发着昏黄的光亮,灯芯摇曳着,让整个屋子里的光线影影绰绰地闪动着,屋里很冷,西北的冬天能冻死牛,寻常人家屋子里都会烧着暖炉。但是七婆子家里没有,虽然在屋里,却跟在冰窑里差不多。不仅是我,连老爹和母亲都被冻的直打哆嗦。

    除此之外,七婆子住的这屋子里还有一股怪味儿,至今我还记得那股味道,但是我笔力不够,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似是有些发霉的味道,又像是一间尘封很久的房子里传来的那种古老的气息一般,总之让人闻着极不舒服。

    我们三人进屋以后,七婆子说声“坐”,佝偻着腰在柜子里翻找一番,之后拿着根红色线绳,一手提着黑色的布袋子,来到老爹身边说:“你这娃儿鬼上身了,我把它拘走就行。但你身上阳气太盛,就不要抱着这娃儿了,把它放炕上就行。”

    老爹对七婆子的话自然言听计从,答应一声,就把我放到七婆子炕上,作势要离开。

    我哪敢让老爹离开,看着七婆子的样子,心里恐惧到极点,大哭:“不要啊,别把我给七婆子,她是鬼……”

    老爹斥我:“这狗东西,别胡说……咦,你醒了?”

    至到这时老爹和母亲才发现我恢复清醒,心里自然无比高兴,正欲跟七婆子说感谢的话时,七婆子突然尖叫起来。

    那声音听上去极为瘆人,比祁山里的老鸹叫还要难听十倍。七婆子一边这样尖叫着,浑身像是筛糠一样的在抖,手里红绳布袋一下掉到地上,两只深陷下去的眼晴紧紧地盯着我,极为惊恐,没一会儿,她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嘴里不停喊着:“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眼见此景,不但是我,老爹和母亲都被吓坏了,根本不知道何故。

    老爹毕竟是男人,愣了会儿就反应过来,问:“七婆,你怎么了?”说完便急步往七婆子身边跑去。

    谁知那七婆子突然大喊:“别过来!你别过来!”老爹一听,急忙止了脚步。

    这时七婆子又痛苦地喊叫:“阴煞大人饶命!阳煞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

    我们都不知道阴煞大是和阳煞大人是谁。但是七婆子那么叫了一阵之后,渐渐地就没声了。这时屋里突然平白地就刮过了一阵风,那个点在桌子上的煤油灯突然就灭了。

    老爹划着了一根火柴,又去把煤油灯点着,而后走到七婆子身边,先喊了几声“七婆、七婆”。

    七婆子没反应。

    老爹回头看一眼我和母亲,又转过头去,手指在七婆子的鼻子上探探,顿时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她死了!”

    老爹的话如同一道炸雷,彻底把我的胆子吓破了——七婆子活着都像鬼,现在亲眼看她死了,那就是真的鬼了!

    我从没有这样恐惧,啊的叫了,跳下炕往外跑。屋子里我是一分钟都不敢呆。

    可我还没有跑出七婆子的堂屋门,腿肚子一软,就晕了。

    03 老叫花子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了。

    我睁开眼时,看到炕头上摆着一圈羊油灯,老爹、母亲还有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正站在炕沿下看着我。

    见到我醒来,最先说话的是母亲:“黑娃儿?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啊,清快着没有(有没有不舒服的意思)?头疼不?”

    听母亲这么问,我兀自感受了一下,觉得也没有哪儿不舒服。只觉得肚子饿的慌,又想起七婆子的事来,心里就又一阵害怕,急忙问母亲:“妈,七……七婆子呢?”

    母亲听我这么问,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娃儿不怕,你好好养着,啥事儿没有,我们请姜师傅来了,啥事儿都没有。”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这才注意到那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我看,直看的我浑身不舒服。我便问老爹道:“老爹,这是谁呀?是个老叫花子吗?”

    “这熊孩子,再胡说老子打死你!”父亲听我叫这老头老叫花子,一边训斥我,一边又跟那老头赔不是:“娃儿不懂事儿,师傅您别往心里去啊!”

    直到此时,那老头方才开口说话了,他笑眯眯地瞅着我,却是对老爹说道:“不会不会,这娃儿跟我有缘的很呢!我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怎么会生气!”

    他不笑还好,一笑一口大黄牙向我呲着,那样子看上去真是让人既反胃又害怕,我甚至觉得他比那七婆子都好不了多少。当下身体一紧,赶紧往炕里面缩了缩。

    老爹见状似乎是有些尴尬,在一边急忙圆道:“师傅不生气就好!快快快,这边先坐下,忙活一下午了,连口热茶还没喝呢!”说着便拉着老叫花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继续又扯着脖子向我妈喊着说:“屋里头的,赶紧整点儿菜,把酒温上,黑娃儿醒过来了,我咋也请师傅喝两盅!”

    我缩在炕角,偷偷打量老叫花子,不清楚为什么老爹要请他喊酒。而且那个七婆子究竟怎么样了,我心里也很是疑惑。

    那时我不知道,从老叫花子看见我的那一刻起,我的术士生涯就已经开始了。而这个老叫花子,却成了我又恨又爱的师傅。

    老叫花子坐到了沙发上,还是那么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被他看的不自在,自己下炕穿鞋,去厨房找我母亲去了。

    来到厨房,母亲正在盛菜,一盆热腾腾的野兔肉放在灶台边上,看的我直流口水,上去就要下手拿,却被母亲挡住了。接着便见母亲拿过一个小碗,从锅里捞出了兔头盛给我,这才说:“吃去吧,小馋鬼!”

    我自是欣喜,接过小碗,先咬了一口兔肉,便问母亲:“妈,那个老叫花子是谁呀?干嘛请他喊酒啊?”

    “你可别当着人家的面这么喊,人家是抓鬼的经师呢!刚才还说要收你当徒弟呢!”

    “收我当徒弟?什么徒弟?抓鬼吗?”母亲这一说,我顿时便来了兴趣,急忙问道。

    “师傅是抓鬼的,收的徒弟肯定也是抓鬼呗!还说你天眼开着,是什么天生的术士命!我可不想让你给他当徒弟去!学什么不好?干嘛学着跟鬼打交道!”

    “他说我是天生的术士命?术士命是什么意思?天眼又是什么东西?”

    “你别瞎打听了,我可不想让你给他当徒弟。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菜我给你盛好了,你别再往他面前跑!”

    母亲说完便端着酒菜出了厨房。我坐在厨房里想了想当徒弟的事,觉得抓鬼倒是挺新鲜。本来小时候神神怪怪的事情就听的很多,后来《西游记》热映那会儿,整天都幻想着自己也能跟孙猴子一样,有七十二般变化,抓鬼降妖多好玩儿啊。

    一想到鬼,我又想起了七婆子,禁不住又打了个冷颤,厨房里顿时不敢呆了,急忙端着碗回到了客厅里。

    我一进到客厅里,正在跟父亲喝酒的老叫花子便放下了酒杯,笑眯眯地招呼我说:“来来来,黑娃子过来!到我这儿来坐。”

    他一笑,大黄牙呲出来,我就觉得浑身一阵发毛。

    我没理他,而是径自走到了母亲身边坐下,自顾自吃自己的兔头。但心里却在纠结要不要给他当徒弟这件事情。

    老叫花子见我不理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又把身子向前倾了倾,继续忝着他那张脏兮兮的老脸问我:“黑娃儿,见着鬼害怕不?”

    他这么问,我本来是想回答“害怕的”,但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儿上便成了“不怕”,而且说的还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意思。

    我这么一回答,老叫花子的大黄牙呲的更厉害了,但母亲的脸色却不好看了。一向疼爱我的她,一巴掌便打在了我的后背上,嗔骂我道:“尽胡说!不害怕你还能被吓晕过去?”

    母亲这一打一骂,顿时把我心里的恐惧和委屈一股闹儿地勾了上来,颤着声儿问母亲:“七婆子是不是已经变成鬼了?她会不会来找我呀?”

    我这一问,老爹和母亲顿时都愣了一下。老爹把原本端起的酒杯又放到了桌上,母亲则在一边暗自垂泪,并不搭话。

    一边的大姐问老爹:“爹,那七婆子这样死了,会不会让人怀疑是我们杀的呀?我们是不是还得给她送葬啊?”

    大姐那时已经是县高中的学生,懂得比我多,想到的事情也更深远一些。

    老爹没说话,老叫花子却气鼓鼓地说:“送葬?送个屁!”

    我们一听,顿时都惊奇地看向老叫花子。老叫花子却很臭屁的卖起了关子,兀自呷了口酒,又吃了一块兔肉才说:“她就是个鬼,枉你们把她当神仙似的敬了好几年。要不是看她平常也不做恶事,我早收了她!”

    老叫花子此话一说,我们一家子人个个都目瞪口呆了。老爹更是拿看疯子似的表情看着老叫花子,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老叫花子说:“别的我不多说,我只告诉你,明日你再去她家里看看,她的尸首就是具白骨。”

    老爹咽了咽吐沫,颤着声儿问老叫花子:“姜……姜师傅,那她怎么突然死了?”

    老叫花子这时嘿嘿笑了笑,又抬起头看了我半天才指着我说:“因为他”

    一家人的目光这时都齐刷刷地投到了我的身上,看我像跟看怪物似的。尤其是二姐,本来离我挺近的,一听老叫花子这么一说,她竟然颤抖了一下,轻轻地往边上挪了挪。

    04 我的出生

    老爹许久才转过头,又问老叫花子:“姜师傅,您给具体说说行吗?”

    老叫花子喝了一口酒,却并不回答老爹的问话,而是一脸得意地说:“我敢说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你家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你自己好好回忆回忆便知道了。”

    老叫花子此话说完,老爹老妈顿时有些面面相觑起来,互相看着对方,眼神里满是扑朔迷离的狐疑之色。

    老爹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叹了口气说道:“倒也不瞒师傅,这孩子出生时,还真是发生了些大事呢。”

    老爹这么一说,我一下子便好奇起来,兔肉也不吃了,急忙追问老爹:“发生什么大事啦?我怎么不知道?”

    老爹看了我一眼,继续慢悠悠地说:“这孩子是秋天出生的,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也不知道怎的,那年秋天怎么就那么热,连村口池塘里的水都跟架在锅上烧过一样,人身上冒出来的汗连衣服都来不及湿透就被蒸干了。”

    “他娘从正午的时候肚子就开始疼,可是一直疼到了大半夜,还是不见他出来的动静。他娘身子疼的要命,再加天气太热,人早就没力气了,乡卫生院的大夫都说从来没见过种情况,估计孩子生出来也好不了。乡卫生院条件差,没办法做剖腹产,我们正寻思着送她去市里的大医院生呢,可谁知道大约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吧,这狗东西竟然脱离了母体出来了。”

    “他一出生周围的人就觉不对劲儿,他浑身青紫着,还呼呼地冒着白气儿。也不会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接生的大夫把他倒提在手里拍屁股也无济于事。这倒也不奇,奇的是这狗东西浑身上下就跟个冰疙瘩似的,在手里冰凉冰凉。要不是大夫说他有呼吸,我们都以为这是个死娃子呢。”

    “对于他这种情况,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只是拿水给洗了洗以后,放在他娘的怀里就走了。说这孩子是死是活就只能看他的命了。”

    “看着这情况,我心里也急啊。好歹孩子还喘着气儿,就想试试救救他。我记得老辈子的孩子抽四六风的时候,老人们会用烧艾的方法来救命。我那会儿也是病急乱投医,就找了一堆艾烧着熏黑娃儿。”

    “他娘当时还生气,说是本来大热的天,再把孩子放火边上烤,这是成心想害死孩子。我也是正觉得没主意的时候,这狗东西却是突然哭出来了!”

    “他这一哭,可是把我高兴坏了!看到熏艾有效,那我就多熏熏吧。谁知道把这狗东西熏了个黢黑!黑娃儿这名字也就在那会儿给起下了。”

    说到这里,老爹顿了顿,看向我时,目光里竟然有几分和柔和的光芒。这个目光使我至今记忆犹新,印象中的老爹一向严厉,因而这一次给我的印象极深。

    老爹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母亲一直都没有说话。我看她时才发现,她竟然在那里默默的垂泪。

    然而老叫花子却说话了。他说:“应该还不止这么简单,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一定有其它孩子死了。”

    当时老叫花子的话一出口,正在暗自垂泪的母亲忽然便抬起了头,以不可置信的眼神与老爹对望了一眼,又看向了老叫花子。

    老爹听了老叫花子这么说,显然也是很吃惊。他眼睛瞪的大大的,问道:“师傅从哪里知晓的?”

    关于我出生时,升子屯附近的村庄有许多孩子无故死了的事情,一直是我老爹和母亲的一块心病,因为这事,升子屯一直都有一些关于我的不好的传言。

    可是老叫花子并不是升子屯的人,他那时到升子屯时间也不久,因此老爹和母亲对于他也知晓这件事感到非常的惊异。

    老爹问老叫花子从哪里知晓的,老叫花子却是慢吞吞地先喝了一口酒,又夹起一块兔肉咬到嘴里,这才很臭屁地说:“这都是这孩子的命数,命中注定的”。

    当时,听到老叫花子说我出生时有别的孩子死亡这件事是我的命数,老爹顿地就黯然神伤了,独自喝了一口酒,才叹息了一声道:“是啊,这孩子出生那年,也不知道咋回事,十里八乡的好几个人家就像是赶集似的扎着堆生娃儿。可是黑娃出生那天,却只听说黑娃儿一个人活下来了,其它的都是出生不久便夭折了。再加上黑娃儿生下来时是个冰疙瘩,所以村子里有些疯言疯语,有的说是我这黑娃儿不祥,还有的说是其它孩子拿命换的黑娃儿的命。现在我走在街上时,还会有人对我指指戳戳的。”

    听到这里,连我自己也吃惊不已。出生时是块冰疙瘩,而且我的生还伴随着许多孩子的死,这也太神了吧!而那老叫花子竟然说这是命中注定的!我这算是什么命啊?

    老叫花子吃兔肉吃的满嘴都是油,此时又一次笑眯眯地看着我时,那张油乎乎的大嘴就更令我反胃了。但是我心里好奇啊,也顾不得那么多,张口就问道:“喂,老叫花子,你说我是命中注定的,那我这是什么命啊?神仙命吗?”

    老叫花子一听,哈哈哈笑了一阵后才说:“是,是神仙命。你来认我做师傅,我让你当神仙!”

    我一听自然是来了兴趣,就又问:“当神仙是不是就能抓鬼?”

    老叫花子说:“那是自然啊,神仙什么事儿做不到啊!抓几个鬼不是太简单了么!”

    我正欲接着话往下问,一边的母亲却急忙打了我一巴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对老叫花子说:“师傅,我知道您本事大。可是我就这一个男娃儿,我可舍不得让他和你一样,整日里跟鬼打交道去。”

    老叫花子听母亲拒绝,似乎也没有太在意,继续吃着他的兔肉,喝着老爹给倒好的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却并不做任何言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老爹在一旁看着,急忙端起酒杯向老叫花子敬酒,并问道:“那师傅您说,我这黑娃儿这样的命运,究竟是为什么呢?”

    老叫花子饮完一杯酒,神色突然郑重了起来,回头看了我一眼,继而说道:“这孩子是至阴之日受孕,却是在至阳之日出生,是几百甚至上千年才会出现一个的阴阳合一体质。天生就开天眼,通阴阳,是天生的术士命,将来的命运也必然会与阴阳之事联系在一起的。这都是天数啊!”

    05 天生术士

    老叫花子说的神神叨叨,我一点儿也不懂。但是我却发现老爹和母亲的脸上都是一副愁云密布的样子。

    静默了片刻,母亲又开口问老叫花子:“黑娃儿出生时,那些别人家的死娃子真的都与跟黑娃儿有关吗?”

    老叫花子冷冷笑了笑,却只是点了点头。继而又端起一杯酒来饮掉,随后便站起身来说:“今儿吃饱了也喝好了,我就先回去了。我走之后,你们把那七盏羊油灯里的羊油倒到猪食糟里,然后把那七根灯芯埋到七婆子家的堂屋里就行。”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七婆子死了,没人会追究你们的事。”

    说到这里,老叫花子打了一个饱嗝,再次呲出他那一嘴大黄牙冲我笑着说:“黑娃儿乖,师傅就在山上的观灵寺住着,哪天想师傅了记得带好吃的来看我!”

    说完,他又拿一双满是油腻的脏手狠狠地捏了两下我的脸蛋,这才起身走了。

    老爹和老妈都起身去送他出门,我要跟着去,却被老妈一把推进到了沙发上,并恶狠狠嘱咐:“给我老实呆着!”

    老叫花子走了,老爹按照老叫花子交待的办法,把七个羊油灯都处理好了。

    老爹去七婆子家的堂屋里埋灯芯的时候,果然见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具白骨,而且像是死了很多年一样,都有些发黑了。而屋里那些原本的桌椅、柜子等等,就跟从来没有过一样,整个屋子就像是破败了很多年,从未人住过似的。

    这件事之后,也没有人追究过七婆子的死。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七婆子是十二年前突然来到升子屯的,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

    而那一年秋天,我刚刚出生。

    过年的几天里,我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家里又一次恢复了平静,过年期间,家里走亲戚串街坊,一应喜庆的事很快就把压在全家人心头的阴影冲散了不少。

    我也跟屯子里的孩子们瞎玩,日子过的平淡而快乐,很快便把老叫花子以及那些关于收徒弟的事情都给忘了。

    但这样的平静只持续了半年,就很快便被一个亲戚家传来的消息打破了

    ——那年秋天,就在我十二岁生日的当天,升子屯周边几个村子里一日之间便有七个不满岁的婴孩夭折了。

    老爹说,我出生的那天,升子屯周边夭折的婴孩正好也是七个!

    这件事发生以后,关于我是个“煞星”的谣言便在升子屯一带流传了开来,我出生时的异象和本命年惊人的重复,使升子屯的人很快便联系在了一起。

    起初我什么也不知晓,只是感觉老爹和父母每每看着我时,脸上都布满了愁云,暗自叹息着。但我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后来在学校里面时,便发现好多同学渐渐地开始疏远我了。刚开始只有我们村子里的两三个同学,后来便发展到全班同学、乃至全校的同学都开始不理我。或者说,她们好像都很怕我,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我一靠近她们,她们便立马躲的远远的。

    这令我很苦恼。

    没有什么比童年时没有小伙伴一起愉快的玩耍更悲催的事了。

    我曾抓住以前跟我关系最好的陈锋问过,为什么连他也不跟我玩儿了。

    陈锋当时手被我抓着,嘴巴里却是吭哧吭哧的说不话来,那一张白胖白胖的小脸儿变的更白了,似乎抓着他的不是我,而是鬼一样。

    可是我哪里知道,在他们的眼里,我那会比鬼还要可怕。

    跟我说出这件事的人是我的二姐。

    二姐比我大三岁,我十二岁时,她已经是镇中学初二的学生了。平时是住在学校里的,那天星期天,她在家里吃午饭时,怯怯地问母亲:“妈妈,镇上好多人都说黑娃儿是个煞星,还说我们家里人容易招鬼,我许多同学都不咋敢跟我说话了。”

    二姐这么说着,眼泪儿也在眼眶里打着转。我坐在她的对面,听她说的话,再看她那副样子,心里腾的就上火了。

    我瞬间便明白为啥我那些同学不理我的原因了。

    因为我是煞星!

    可怜了二姐,竟然跟着我一起遭殃了。

    母亲听了二姐的话,刚刚端起的饭碗又放下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却低头拿袖子擦泪去了。

    老爹也是一言不发,闷头吃完了一碗热干面,起身便出去了。

    家里的气氛沉闷极了。我自己也委屈的要命,拉着母亲的手说:“妈妈,我不是煞星,凭什么说我是煞星!”

    母亲替我擦着泪,安慰着我说:“黑娃儿不是煞星。黑娃儿是神仙命呢,老叫花子都说了。”但她自己的脸上却是清泪长流,声音也哽咽着、颤抖着。

    至今想起那一幕来,我的心头仍然充斥着那种酸楚的感觉。

    这是中午时发生的事情。到得下午时,家里又出事了。

    这次出事的是我的老爹。

    中午他只吃了一碗面便一声不语地出门了,我们都以为他是去田地里干活了,可是一直到晚饭时分,老爹还是没有回来。

    母亲让二姐去农田里喊老爹回家吃饭。过会儿二姐回来了,却说老爹根本不在农田里。

    母亲心里纳闷儿,便把饭在灶台上温好,自己出去找了。可以全屯子都找了一遍,却仍然不见老爹的踪影。

    眼瞅着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我们三人都很担心老爹,便分头去老爹可能去的任何一个地方找他。

    最终是我找到了老爹。

    我是在戈壁滩上找到他的。

    我从家里出来以后,先到农田里找了一圈,后来便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戈壁滩上。

    在我的家乡,戈壁滩是很大很广阔的,那里基本都是石滩地,根本没法种庄稼,因此一般人没事的话是不会去戈壁滩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指引着我一样,径直就走到了戈壁滩上。

    我顺着戈壁滩往里走了大约百十米的距离,借着落日的一点余晖,远远地便看见一圈人影在戈壁滩的深处正转着圈儿走着。在那些人影里,我看到了老爹的身影。我心里高兴,喊了一声“老爹”,便加快了脚步,迎着老爹的方向赶了过去。

    听到我的呼喊,那一圈身影顿时都站住了。老爹转过身来,看向我的方向,然而他的目光却显得非常迷惘,好像是并没有看到我一样。

    我顿时便明白了,围着老爹转的那一圈人根本不是人,是鬼。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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