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要近冬了,我终于开始自己学弹《平沙落雁》。
这首曲子有志士的高远与不甘,虽惆怅于现实的困境却永远胸怀万里层云。儒士的怀抱兼济,由来掺杂着挥之不去的无奈与凄凉。毕竟每一份坚守必然应对着每一种沧桑,有些可以同君共赏,有些从来无人翻阅。
那天我的一位同事突然跟我讲:你看你自己这些年,学了多少东西?然后我自我检讨了一下,以谨防自己的勤奋变成贪婪。
并不是因为我的灵魂过于弱小,我必须要武装生存的技术;也不是奢望人间的名誉和财富,我需要那么多发身的手段;更不是因为我心灵的空白,才趋向那么多冗杂的装点。每一种生命都有多生无法抗衡的业果因缘,所以很多事情不是因为我们想或不想,而是因为你无从选择,不可逃避。
我们的一生要学会的,是顺应自己的生命,所以佛从来不说主宰,佛只谈觉悟。
听说今天苏童先生来我校演讲。我掐指算来,这个时代,文学家艺术家一定不再缺人捧场。当然主要是本人长期不求进取的,走出去越远,回家的路程越艰辛。原地站好,自得风流。
于是我想起来十几年前,我们在大学搞校园文学。众所周知,对于文学而言,那是一个怎样糟糕的年代。从2001年我进入大学到今天,15年的时间过去了,写作一直是我必然的习惯。
当然,可能主要是因为我的人生过于单调乏味,后来竟然患上了一种叫做写作的毛病。多次我都想治愈它,越治,后果越严重。写作在我的生命武装里面,拥有最尖端的技术和齐备的组织系统。我知道,即使是死亡,也无法摧毁这一疾病。我必须诚恳地面对现实。
许多年前的某一次文学研究会后,刘鲁嘉说:按照事物的抛物线发展原则,写作文学正处于波谷,那么相应地,它有一天一定会处于波峰,我们的坚持是有价值的。老刘智慧的闪光一下子照亮了一群文学青年晦涩的面容,这其中当然不包括我,因为我从来没有坚持过文学,我只坚持了自己。
但也阻止不了我同大家畅想文学繁荣的景象。似乎那一天,王冠终于可以加冕到我们头上,光芒万丈,异彩非常。每一场青春,一定陪伴着许多冲动。但这是一种缺乏保护的幼稚的热情。第一盆冷水是时间,第二盆冷水是同伴,第三盆冷水是现实,第四盆形状等同于水,是自己冰冷的心,化学习惯叫浓硫酸。
当年跟我一起玩文学,看着我玩文学,听说我玩文学的,尸骨何在呢?我是怎样撑起一把无动于衷的大伞,躲过这样漫长的硫酸雨的呢?多亏我有病,非凡也就成了平凡。
文学即刻将重新成为时代的王冠,这是时势,也是天意。在我的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学习中,它算是来得最慢的。我教书,教书变得高贵;我学中医,中医复兴了;我弹古琴,古琴高上了;我学国画,听说正是时髦;我学佛,佛法成了科学。
如果我是被设计的,我必须感谢这位设计者,这种青睐简直等同于黄袍加身的恩宠。我一定不能辜负您,人最重要的一点,即是要有良心。
因此,我从不与众生争执。如果你雪夜里恰好急缺了文化的炭火,不管千山暮雪,万里层云,我也愿意翻越时光的山山水水,即刻馈赠你几捆生命的材薪,甚至不必为我铺张暖席,借你的屋檐站一站,雪下得不那么紧了,我即回家暂息。
听说我去后,你那里将有一个美丽的春天。不必来信向我索要照片,你试着抬眼看一看那些花枝下素洁的少年,我是你心底里最原始的期盼。
我来时正值雪夜,我去后花枝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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