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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之光·故事征文】生活的囚徒

【文字之光·故事征文】生活的囚徒

作者: 毕秀敏 | 来源:发表于2020-08-31 20:00 被阅读0次
    图片来自征文活动

    他领着初中毕业的儿子,去看市里组织的一次画展,儿子突然指着其中的一幅画说:“爸爸,我觉得这幅画好像就是我生活的状态。”

    他朝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栅栏式围墙里,同一个人的两种状态,一个在苦恼地思索,一个在拼命地挣扎。他为之一震:“这又何尝不是我生活的状态呢?”

    1、梦随风逝

    他有过很多的梦。

    他最初的梦想是拥有一块金灿灿的糖制米粑。那时他八岁,看到隔壁干部家的孩子吃得耀武扬威,他躲在自家破旧的大门后流口水。

    他出生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生长在特殊年代,他家是特殊身份,家里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等到家里有米粑吃的时候,他已经初中毕业了。

    初中毕业的他有了新的梦想,他想靠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读书的这七年里(那时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被那些身份好的孩子欺负是家常便饭。他成绩比他们好,字写得漂亮,作文在同龄人中更是一流。他认为只有读出去才能远离这些欺负他的人。没想到,特殊的身份将小小的他推到了劳动人民的队伍中。

    书读不成不说,社会人的欺负比起小孩子的欺负有本质上的区别。小孩子们的欺负伤的是肉体,社会人的欺负伤的是心灵。

    他初劳动时,是分配给队里拾粪(那时田里的庄稼都用的农家肥),他想凭自己的双手得到高工分,谁知他拾到满满一筐粪交到队里时,那队长竟不分青红皂白说他拾的粪是偷的,一抬手倒在了集体粪池里,一分工都不给他。他气得泪眼汪汪地跑回家告诉父亲,父亲去与队长评理:“你不想给工分我的孩子都可以,你不能玷污我孩子的清白。你这样胡说八道你才是强盗。”虽然最后还是没给工分他,但父亲为他出了气,他也没多在意。

    好在这样的日子他只过了一年,他家的特殊身份取消了,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他的大学梦死灰复燃,父亲想办法让他上了高中。

    走进高中校门的他,容貌俊朗,意气风发,很快有了一帮朋友。哪知刚上了一年高中,一场伤寒(流感)差点要了他的命。等再回学校时,功课掉了一大截不说,他的脑子一想问题就疼(可能是伤寒引起的后遗症),医生说是神经衰弱。这样下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好友们一个个上了大学,他只混了个高中文凭。

    重又回到家的他不甘心,对古代文学有很深造诣的祖父也不甘心,把自己毕生所学传授给他。在文学方面,他本身有一定的天赋,他便做起了作家梦。

    除了祖父教他的古典文学,现代文学他也读了很多,他尤其喜欢贾平凹,他说他的作品寓意深长。他也喜欢琼瑶,她的小说唤醒他最初的情感。

    2、懵懂之爱

    作家梦还没付诸行动,对爱情的渴望在他心里骚动。

    作家梦与爱情其实是有关联的,一份好的爱情会滋生出美的文字。可惜的是,他的爱情一波三折。

    他的第一个女人是个外县来的远房亲戚。

    女孩芳龄十七岁,大众五官,打扮洋气,口齿伶俐,说是她的父亲让她来认亲的。她父亲的名字有几位叔叔确实知道。 她自称是师专毕业,精通英语。那时会英语在他们眼里可是了不起的文化人,乡里同姓的叔叔伯伯们决定把她留下来,让她每家轮流着过。反正他们家是大姓,每家让她过一天,随便过一两个月不成问题。女孩子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回去的意思,也不见她父亲来寻她。人家大老远来认亲,又不好意思主动让她回去,大伙便商量着给她在本姓中找个合适的朋友,让她在她的寻根地成家,也算是肥水没流外人田。她也乐意,只是叔叔们给她提的那个男孩她看不上,她看上了英俊且有文化的他。他正值青春期荷尔蒙膨胀的年段,自然也不反对,于是大人给他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女孩很快就住到了他家。

    他们两小口恩爱了一段时间,有时女孩还装模作样地告诉他学英语。这种情况,在当时还不太开放的农村,可是一道热门的谈资,外姓人嫉妒地冷嘲热讽,同姓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正当他父母准备拉债扯债都让他们堂堂正正结婚的时候,女孩说要回家一趟,谁知这一去就是“黄鹤一去不复还”。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女孩走了,他也没想过去找她,甚至也没怎么痛苦。或许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么早结婚;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女孩本不是那个他想共度一生的人。女孩或许早就这么想了。总之,后来的他们一直没有交集。

    3、喜于外止于内

    接下来他也到了二十岁了,父母考虑到他要生存,最好有一门技能。写作是不能当饭吃的,是要付出常人没有的毅力和心血的。种地他也是吃不了那个苦的。父母决定让他学个缝纫手艺,他也没意见。

    缝纫手艺他学了个半瓢水,就与他的同门师姐谈起了恋爱。师姐只是比他先学手艺而已,年龄与他同年同月,小他几天。师姐个子不高,皮肤微黑光滑,双眼皮、挺鼻梁、鹅蛋脸,是他喜欢的长相。

    恋爱一年多后,他发觉师姐没多少内涵,与自己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他起了分手之心。家里底子薄,父母为了他学手艺、谈朋友,花费了不少钱,还要供弟妹们读书,不想他分手。他长这么大好像都是被生活推着走,现在自己是成年人了,他想自己做主。父亲也没策,只能暗自叹息。

    当时政策开放,允许农民做生意。他家祖上几代本是喜欢读书的生意人,他父母在祖父的带领下,又开始了做买卖。他父亲想,现在碰上了好时代,不如就让他跟着做生意。

    他外表俊朗,谈吐得体,很快在生意场上脱颖而出,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加上他风华正茂,给他说媒者不在少数。父亲生意场上的一位朋友,说自己的侄女很优秀,想许配给他。

    上一段感情已结束,他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同意见面。见面后感觉女孩虽没师姐五官好看,但身材比师姐好,人也很精干的样子。女方那边见了他自然是一百个满意。于是决定订婚,哪知两人一起买订婚礼物的时候,女的这也要那也要,当时他手里的钱买光了,说明天再买,女的不知道他手里没钱了,非要当天就买。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个贪得无厌的鬼。他一气之下,把女人丢在商场一个人回家了。

    家里做好了酒席等着他们,他父母见他一个人回来,一头雾水。

    他说;“这桩婚事取消了,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要这样的女人。”

    他父亲气得脸都发紫;“这知根知底的人,你说不要人家就不要了,你得给个理由啊,不然人家女孩子还怎么见人?我怎么向别人交代啊?”

    他知道说了父亲也不会让他悔婚:“什么也不为,就是谈不来。”

    他父亲忍无可忍,“啪”地一下打在了他脸上。

    他捧着火辣辣的脸瞪了父亲一眼,噙着泪跑了出去。把一个烂摊子甩给他父母去收拾。

    她母亲与众亲戚追出去,他父亲拦住:“怪我教子无方,出了个孽子,让他死在外面算了!”

    4、无奈的选择

    他一口气跑到街上,像只无头的苍蝇,胡乱上了一辆车,车上人不多,他坐上最前排,他觉得自己这次闯了大祸,又觉得很委屈,他伏在座位前的横杠上伤心地啜泣,他身边又坐了人他也不知。

    等人坐满了,售票员开始收车钱,他一摸口袋,没钱。售货员说:“没钱请下车!”

    “你去哪?我帮你付!”他的邻座女孩用好听的声音问。

    “车去哪我就去哪!”他觉得眼前的女孩像仙女。

    下车时才知道女孩也在这站下。他说:“你给个联系方式我,我以后还车钱你。”

    女孩微微一笑:“看你失魂落魄的,一定是负气出来的,现在天色已晚,你身无分文,难道准备睡马路不成?不如去我家与我弟弟过一夜,明天冷静下来了,我去上班时与你一起回去。”

    望着女孩美丽的大眼睛,听着女孩银铃般的声音,经历过两任女孩的他竟还有羞涩之感,逃到这里的烦恼消失了,他听话地跟着女孩回到了女孩的家。

    女孩的家简陋但很整洁,父母和弟弟都很好客,对他的到来没有问太多。倒腾了半天的他也累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五点,想到昨晚父母不知怎么熬过来的?他决定跟女孩一起回家。

    坐在车上才知道女孩与他在同一个市场做生意,住在她姐姐家里,昨天是要拿换季衣服才回来的。女孩其实早就认识帅气能干的他。他想以后天天可见到,不愁没有机会还车钱她了。

    他回到家时,估计八点多,村子里很安静,他家的门开着,他悄悄进门,母亲坐在桌旁流眼泪,看到他,豁地抓着他的双臂呜呜地哭着:“你做错了事还想吓死我不成?”他任母亲摇晃着他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父亲气得病倒在床上,听到他们母子的声音,病也好了一半。事已至此,只有厚着脸皮去朋友侄女家负荆请罪了。

    父亲安抚好那边已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他有些心虚地对父亲说:“我看上一个好女孩,我保证这次不会看错,我想跟她结婚。”

    “你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你师姐和我朋友侄女之间选一个。”父亲没有商量余地。

    他不想让父亲为难,可这次他知道是真爱了。从她给她付车钱的那一刻,他就喜欢上她了。经过这几个月的交往,他知道她不仅端庄美丽,而且善良聪慧,跟她在一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这个女人才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父亲的决绝让他害怕又痛苦,最让他头疼的是:女孩知道他的父亲反对他们,竟选择了成全他的父亲。他在她姐姐的楼下等了她三天三夜她也不见她。见他不死心,女孩经别人介绍,随便找个人结婚了。

    万般无奈中,他选择了相对来说比较有感情基础的师姐结婚了。

    5、生活的囚徒

    因为他中途的变故,师姐虽然与他结婚了,但心里始终没有安全感。他稍有风吹草动,她就疑神疑鬼,吵得他不得安宁,事后又对他极尽温柔,让他哭笑不得,备受折磨。

    后来她怀孕了,她渴望生个儿子稳定自己的地位,事与愿违的是生下的偏偏是女儿。从此她更神经兮兮的,为一点小事就哭哭涕涕闹一夜,搞得原本就有神经分裂症的他整天萎靡不振,头炸裂似地疼,有时真想一死了之。

    他父亲看到这么个不作为的媳妇,心生悔意,可为时已晚。

    孩子一岁的时候,父亲在新台上为他们做了一套新房子,分家时要他们承担一千元的债务。师姐听了火冒三丈,与他闹得不可开交,不得已,他对父亲说不该让他们承担这一千元的债务,因为做房子的钱也有一部分是他赚的。

    父亲听了一声冷笑,心想:老子为你那些破事该用过多少钱,你又没正儿八经地做过多久,赚的那几个钱能干啥?眼前的他毕竟是成家了有孩子的人,父亲只对他说:“我什么也不想跟你说,你自己摸后脑勺想想。”从此父亲好长一段时间没与他说过一句话。

    生活在磕磕跘跘中一天天熬着,他以为他终有一日会赚很多钱,让父亲知道他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可一年后,父亲却因为身患癌症与世长辞。

    父亲在世的时候,他总觉得父亲太过严厉,一点都不理解自己,他与父亲交流的时间很少很少。当医生告诉他父亲最多只能活三个月的时候,他却像塌了天一样难受。他守在父亲身边,他说:“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要做你的好儿子。”可父亲像平时要求他那样,走得也很决绝。只是叮嘱他要好好孝敬母亲。

    父亲走后,他俨然变成了父亲的模样:对妻子宽容了,对孩子严格了,自己也勤勤恳恳了。

    多年后,他有了儿子,有了很大的家业,他只要一想起父亲,他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人啊,无论你想得有多远,飞得有多高,终究不过是生活的囚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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