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郑州的雨,来得比往年稍晚一些,不过还是一样能浇透一个个满怀心事的人,城市的雨总是来去匆匆,下一整天的雨很难得,这次又赶上中秋,忙碌的人儿正好能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清静清静,淘洗淘洗泡在琐事堆里的心情。
撑一把伞,沿着车辆稀少的路荫漫步,不管来路,不问归途,只抽出一点精力看路,余下的都留给心事,成群结队的思绪拍打着翅膀在脑袋里飞过,痕迹却留在了脸上。时快时慢的脚步看似无心,实在是踏着回忆的。每次下雨,我的心情都有不同,但大概脱不出伤感,雨天大多是伤感的吧!一个人,一把伞,满脸心事,一路无语,几阵叹息,这些的确会让心情变得沉重,雨天散步真是自讨苦吃。
郑州的雨喜欢下在夏秋换季,冷热交替的时节,这个时候也是村里收秋季农作物的当口,爷爷奶奶可是恨透了这雨天的。我则不置可否,甚至还有几分喜欢这雨的意思,借着这雨,潜藏的情绪得以苏醒,生长,爆发,然后顺着雨滴滴落、发散,最后化作生命里不可多得的柔软。打开雨伞,是打开自己,收起雨伞,也是收拾心迹。
今年的雨打在我身上格外的凉,透心的那种凉,虽然有气温低的缘故,但多半还是因为我父亲的离世,这件事任谁都逃脱不了,也就是有早有晚罢了,但我还是希望晚一点好。奈何偏偏早早地摊到我头上了,这确实让我感到震惊。我父亲其实算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也是一个有魄力的人,他早年间也是搞建筑,但是艰苦的工地生活告诉他泥业活太熬人了,这一行不能长久干。也就是七八年前,我爸借了一身债,凑了一笔钱买了一辆拉料的大车,千里迢迢的跑到新疆打工,这是很需要大勇气的。
自有我道也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在跟亲戚喝酒的时候,我爸说要把车卖了,准备去南方谋生计,他还不遗余力地考了A2的驾照,我想他是有了成熟的打算的。可是没成想这打算也就只能停留在打算阶段了。
在给我爸办后事的几天里,我想了很多很多,越想越觉得他是真的不容易。自从二十岁有了孩子,就开始为下一代打拼,两个儿子就像两个重担一样压在他肩头,他是一个挑夫,挑着整个家庭的重量迈着沉重的步子前行,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和其它家庭一样,我们家也经常闹矛盾,甚至比其它家庭更严重,爷爷嗜酒如命,酒品又差,三天两头招惹个是非,经常给我爸添堵。我爸每每帮我爷跟人家赔礼说好话息事宁人之后,还得回家劝我妈,现在想想,他为了维持这个家背负了太多太多。
我觉得我爸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他的信仰就是家庭,不止我爸,许许多多的父亲可能都有同样的信仰,只不过他们不善于表达罢了。这种信仰支撑着他一步步去突破自己,去挣钱,去成全家庭,委屈自己。突然觉得老爸好伟大。
出殡的这天,我帮老爸正遗体,手摸着他的头就想掉眼泪,我爸的脑袋上都是血,我把双手从棺材里拿出来,看着手上粘稠冰凉的血液,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想哭又不敢哭,哭了怕我妈跟着伤心,那几天都是到晚上我自己抱着膝盖痛哭,哭我爸这辈子不值,哭我爸命苦,当然我也害怕,一想到以后没有了爸,我就怕,那种恐惧比黑夜更能吞噬一切。
我拉着我爸的灵车一步步朝前走,每走一步都像有大石头压着,我瘫坐到了地上,两个人硬架着我到挖好的坟穴边,看着一柄柄铲土的铁锹铲到土里,我的心仿佛化作了被铲的土,一把把铁锹在剜着我的心。我真想冲上去拦住他们,大声告诉他们,谁也不能把我爸带走。但是我又不能那样,我爸得入土为安。我当时真是快疯了。这种痛苦的挣扎把我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前天是中秋,晚上我坐在树林的土坡上,一条一条地听着我爸给我发的微信语音,最多的消息是关心的叫着我的名字问,在哪呢?吃饭了没?干嘛呢?有好多天连续都问,尽管我没回复,还叮嘱我有事给他打电话,听着这些话,我哭了,哭得很伤心,我想喊,爸,我有事,儿子现在就给你打电话,你接啊!哪怕你给挂了,儿子都高兴。四周村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我却只想哭,想我爸。
自有我道夜晚的黑扑面而来,白天的黑猝不及防。我爸的去世来得太突然,我可能要沉浸在悲痛里很久很久。
我爸的想法我是清楚的,他要的其实很朴素,就想家里人和和睦睦,物质条件越来越好,儿女都成个好人家,我爸走了,他的这些愿望儿子替他实现,如果真有灵魂,我想对我爸说:“爸,儿子不会抱着你的照片在地上没出息地哭,儿子要让你在天上对着我笑。”虽然儿子在哭,但是儿子就算哭着也会把以后的路走好。
外界的雨慢慢停了,心里的雨却渐渐大了,我想哭,想我爸。
己亥年八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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