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我只难过了一下之后,心中一阵窃喜,那些我俩共同的秘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如果我不说,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无人知晓。
她告诉我她得了癌症,我没有特别伤心,只是好奇地让她给我展示了一下她那个被割下乳房的胸部。那里是一片凹陷,她说那只乳房足有2斤重。
几年中,我俩不咸不淡地交往着。她回北京,我也不主动找她,我知道其实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没有真正地原谅她。
在我的心里,她早就不是我的朋友了,加上她去港十年,我们的友情早已淡漠。她也许还是她,我已经不是我了。
她给我发来她的婚礼请柬,我本是不想去的,后来她让她弟弟亲自给我送过来。婚礼上我见到了她的丈夫,一个典型的香港仔。那天,她穿着婚纱,她是个心满意足的新娘。我没怎么跟她说话,送去了一个红包,远远地看着她,典礼举行完毕后,我就悄悄地溜走了。
后来她就去了香港,我们就再也没了联系。再后来,得知她生了孩子,在家相夫教子,成了一个全职太太。
她给我发来微信的那天,我没有认出她是谁。她报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我才加了她。当时她一个人在清迈,她说她得了癌症,她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
她以为她又是我的朋友了,可我知道在我心里她早已不是了,正像很多年前我亲自告诉她的那样:”你不是我的朋友了。”
她为什么还死死缠着我,难道她不知道她在我心里早就不是我的朋友了吗?
她开始和我叙旧,我也有点被我们曾经的过往而感动了。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无话不谈,在我人生最难的时候也是她一直在陪着我。她给我做饭、给我梳头、给我写长长的信件,她说她会一直支持我,无论我做什么。
我告诉她我现在在写作,她还是跟我说了那句话:“你写吧,你好好写,我支持你。”我问她身体怎么样,她说就那样呗。其实她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癌症发现时已经到了中晚期,她丈夫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失踪了一个星期。她割去乳房后,他再也没跟她同过房。她开始化疗,出院后没多久脚踝还骨折了。
她说有一阵她得了抑郁症,不仅她得了,连她的两个儿子也得了。她们家有抑郁症遗传史。她爸爸年轻时患了抑郁症,现在轮到她和她弟弟,还有她的两个儿子。
我和她礼节性地交往着,她告诉了我她所有的事情,而我除了话语上的安慰之外内心深处是无动于衷的。我也曾经想过给她些钱,算是我对她的一个慰籍,可终究我没有给她。
她妈妈病危了,她弟弟在新西兰没办法回国,她一个人从香港往返北京。那时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从香港回北京都是坐火车回来的。她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可以租个房子,她想住在离医院近一些的地方,但是没一个星期她妈妈就去世了。
有一天她给我发来一个短信,她说她想让她的小儿子认我做干妈,想把儿子托付给我。我一个从来没做过母亲的人怎么能担当起这个责任,我那么怕麻烦,再说孩子还有父亲、还有爷爷奶奶。
她常去海边唱歌,对着大海唱一首赞美上帝的歌曲。她想乘着一条驶往天国的船一天24小时地在船上祈祷。她丈夫不愿意让她去,说如果她去了,回来他就断了她的家用。
临终前两个月,她每天给儿子做好吃的东西,做完就会晒在朋友圈。她做饭一向好吃,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我没少吃她给我做的饭。
她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口罩,如果没有她就给我寄过来一些。后来,她真的从香港给我寄了几十个口罩,现在那些口罩我还没有用。
她的朋友圈停留了在2020年的8月9日,以后是一片空白。9月10日,她弟弟给我打来电话说:“我姐走了”。
一整个晚上我都在翻看她的朋友圈,还有她在微信里跟我说的话:“你好好保护自己。”
她病情复发,二次化疗,所有这一切她都没有告诉我。在她妈妈去世半年之后,她也死了。
她去了天国,变成了一个天使。可如今,我内心的魔鬼仍然在折磨着我。
【无戒学堂】日更第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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