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贵人

我生命中的贵人        文/素白

他老了，或者已经死去，我都不知道，我只记得，他头发很少，眼袋很大，对我很好……

他是爸爸的朋友，河南人，其余我一概不知。他来时，我还小。大家喊他老王，我也傻头傻脑跟着喊他老王。在我们家，他一呆就是几年，那日子久到让我忘记他不是家人这件事。我不知道，原来客人是一定会走的，而且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我安心任他待我有别于其它任何孩子的好，尽管普通如我。不，也许他知道我的不普通。

我记得我的个儿是从小高到大的，也许大家对于高个儿姑娘的要求都高过常人，但凡我做了一丁点傻事儿，总有人会在背后补一句：“大个傻”。意思类似光长个儿不长脑的意思。以至于我的童年有了自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大胖子。直到他的出现。

他经常拉住我的胳膊就说，你看这细胳膊细腿，这样哪儿行。然后就开始去兜里掏钱塞给我，让我多买自己爱吃的。其实他只是一个普通农民，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靠给村里人开垦荒地挣取收入。常常一去就是一整天，因为路途远，为了节省时间，他中途是不回来吃饭的。他就是用这样辛苦换来的钱来对我慷慨。

幸好在那个靠劳动力生存的年代，大家都觉得能干活的得多吃，吃得好些。所以不管家贫家富，人人都这么做，我们家也是。那些他不回家吃饭的日子，我就负责给他送饭。可是，每每我把饭送到他跟前，他第一件事就是拿筷子在锅里头，东拣拣西翻翻，把里头好的都夹到锅盖里头，然后端给我，连筷子也一并给我，打发我赶紧吃。他自己去田埂边捡一根相对笔直的木麻黄小树枝，把叶子和分枝处理干净，再用脖子上用来擦汗的毛巾来回擦擦，从中间掰断了就当筷子用。

我们就这样一老一小，并肩盘腿坐在田埂上吃着，那时以为这日子会一直下去，我不会长大，他不会老去。他会一直是我的靠山，我还能向他告状说，谁和谁又说我“大个傻”，谁和谁又说我是厕所边上捡来的。他总会坚定地告诉我，没事儿，有老王呢。

是啊，有老王呢。所以，委屈找他，开心找他，撒娇找他。吃冰棍找他，买文具找他。我就这样找了他几年，然后突然再也找不到了……

因为他对我的宠爱，家人经常逗我说，最疼你的老王要走了。一开始我是紧张的，多次以后也就不再当真了。某天上学前，家人又对我说，最疼你的老王要走了，我看了眼笑呵呵的老王，回头对他们吐了吐舌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来后，他真的走了。一年，十年，十五年……终于音信全无……

孩子不明白为什么和往常一样的玩笑，忽然成了真。就像不知道生命里为什么一定会有聚散离分。

也许，被记住的，总是失去的。就像那些年的我们，若非老王的离开，我应该也会忘记。

老王老王，又有人说我“大个傻”了…

你说，没事儿，我一会儿揍他去……

老王老王，你带我去买冰棍吧……

你说，好，我们现在就去……

你看，时间定格了过去，也带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