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撤了夏天的粗布凉席,换上新的被单,扑上去,那种带着亲肤记忆的凉爽,让我舒服的叹了口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说: 我躺五分钟的奥。老吕自顾自的刷视频,我也不是跟他说的,是跟自己说,因为这种慵懒太奢侈了,会影响我内卷的决心。
晚上,最享受的放松就是在床上拿自己摆出各种姿势,换来换去。窗外一轮皓月,一角屋顶,几点树影,我又叹了口气,觉得此情此景太难辜负,就用脚蹭蹭旁边的小腿肚,老吕背朝我举着手机,也不翻身,头则向我侧过来眼梢看着我,那意思是:干啥。“你看,窗外,月亮!”于是,他翻过身抬头看了一眼了句“是挺大。”我翻了翻白眼,踢了他屁股一脚,觉得狂欢还是独享,毕竟孤独是一个人的。
我拽过他的胳膊趴在上面看月亮,夜风初凉,感觉某人说的“人间不值得”真是屁话,他哪里懂此刻可换此生呢!我正觉得月亮越来越大,越来越亲近,心里也越来越美……感觉底下的肌肉在我胳膊底下抖了抖,“还不行吗……胳膊酸了”,我拍了他一下,“你能不能有点情调?”“行行行,那你再枕会儿”。
关于情调这个事儿,我们家好像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谈恋爱那会儿就扎实,到了七夕或者二月十四这样的日子,别人送花送项琏送巧克力,老吕送苹果葡萄和猪蹄,还说这个实惠,全家人都能吃上,一起过节。印象里他没正儿八经带我出去玩过,开始是因为得不到家人的支持,生存的压力大,即使是出去玩,也带着生存的惶恐,总不尽兴。现在想想古代文人偶不得志则寄情山水是多么的“矫情”,我们那时只能互相扶持打气,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争取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这样的心态一直如此。
到了中年,才终于明白,生活从来都是自己的,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再比如过年的对联福字,明明我和儿子都可以写写,也觉得洋气,还带着点自得。但人家非得拉着我和小吕去赶大集,非得从那一片花花绿绿的对联大集上挑挑拣拣买回来,水“挑挑拣拣”不大准确,人家是真的在“品评”,“这个喜庆,这个颜色正,这个看着厚实,这个金丝拉边多贵气······”小吕会和他一起挑,顺便附和几句,我就干站着,在我眼里,除了底子不同,那字写的都一样的“俗”。等所有的福字对联看完,再看看别人手里的,比比自己怀里的,觉得更心满意足,这才包好走人。回家后,先放在专门的供桌上摆着,再想好每个门窗的分配,直到腊月二十九揭下旧的,大年三十早上再贴上新的。我们家的福字品种很多的,分大中小三类,工艺上又有立体的,平面的,丝绒的,洒金的,镂空的,镶嵌的等等,花样多的记不住,但凡是发现有个新的品种,那必定得出现在我家门上。那股热闹劲儿,不亚于福字团圆几十口子聚会。
一起看个电影,如果看个抒情的,他很快就倒一边睡着了。如果是搞笑的,就跟小吕一起呵呵傻笑。逛公园,我在看风景,在听风草虫鸣,人家带着小吕抓虫子,挖草根,还得说“这松树太矮了,不大气。
一家三口过节,喝个红酒感觉挺好的,回头一看人家光着膀子,一身肉块子,一脸汗珠子,连灯光都败了。
过了暑假,我忙完了。老吕做了一暑假饭,到了晚上就说“今天有点累”,“今天有点不得劲儿”,“哎,我不会做茄子你做吧”,各种理由让我做。但是小吕晚自习后的那顿饭,总是他起来整。
养育儿子,我心目中希望他是一个温文儒雅的陌上公子,但是有老吕这样的憨熊中和,小吕长成了现在生机勃勃的样子: 爱运动爱唱歌爱电影,爱读书爱搞笑还爱各种草虫。
所以,晚自习回来,小吕换完衣服就趴我们床上,说真享受。再吃一碗老吕做的夜宵,吃完了又来抱着老吕调笑几句,直到老吕因为捞不着早睡捞不着看手机带着愠怒了,这才心满意足的道晚安,回卧室睡觉。
其实人家不是不讲情调。人家的情调跟我这种文绉绉,怯唧唧的不一样。人家的情调就是踏实生活,人家的情调落在烟火里,真实自然。所以,我的情调也慢慢的变了,变成了每周二做一锅有教程的馒头,变成了陪两个吕姓男人看搞笑电影,变成了一个被烟火浸润的中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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