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花
十
开学后,中锋进入了紧张的学习。一想到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就不敢懈怠。自己可在母亲面前夸了海口的,“重点大学没有把握,普通大学肯定有读”,言犹在耳,若考不上,怎么对母亲交待,对自己交待,对父老乡亲交待呢?他们会怎么看我?“中锋会读书是假的!那么厉害怎么考不上呢?”自己岂不是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无地自容?高考可是检验大熔炉,是真金还是假的,一验就出来了!是骡子是马,在考场上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当然,名声在外,考砸了只是毁了名声,关键是没有前途,回家当农民的日子难熬呀!
中锋是打定主意集中精力专心学习,不再分心做其他事情,篮球也不打了,口琴和二胡放在家里,干脆就不带来。只是凤昱比较讨厌,动不动就来打扰自己,昨天上课时还回过头注视自己,被老师“克”了一顿,引起班上同学哄堂大笑,自己尴尬极了。一块牛皮糖!真想把它甩了。可是,又如何甩得脱?若随便甩脱了就不叫“牛皮糖”了。装出生气或极严肃的样子,她又不在乎,该怎么的还怎么的,一点也不“照顾”你的情绪或心态。还是昨天,当着许多同学的面擂了自己一粉拳,“中锋!晚饭后到操坪那棵柳树下,我有话对你说。”中锋应也不好,不应也不好,凤昱太那个了,好像我已是她正式的男朋友,或像支使自己的男人一样!在中锋心里,正式的恋人应是互相促进学习,而不是相反。对方发狠学习,有内涵,只讨论读书的事情,即便那感情像地下炽热的岩浆,也必须用厚厚的地壳和地幔包裹住,不能随便喷发出来,若随便喷发,不是毁了双方?凤昱外表是好看,要是还努力学习就好了!
中锋吃了晚饭,并不往操场走去,可是还是在通往教室的路上被“强盗”截住了。“中锋!我就这么讨厌?说好的事情怎么变卦了?走,走!到操场去。”见中锋站在那里像钉子钉住一样,虎着脸,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凤昱立刻笑盈盈的,眼送秋波,楚楚可怜,使出女性特有的杀手锏来。“中锋,走嘛,去喽,给个面子好不好呀?”凤昱一边柔情的说,一边柔情地去拉中锋的手。中锋想抽出来已不能,内心也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一个灵魂说“我要读书!”一个灵魂说“我要青春,我要爱情!”两个灵魂打架,叫中锋左右为难,犹豫不决,不知道如何劝架。可是站在路中间也不是办法,去教室自习的同学来来往往,大家都对两人行注目礼,像关注动物园里的怪物一样,好尴尬呀!中锋费力抽出手一转身往操场走去。
两人来到柳树下,背对着教室,一时沉默下来。凤昱看着中锋棱角分明的脸,从他忧郁的眼神中看出极不高兴来。“中锋!我的青春,我的爱情就完完全全寄托在你身上了!我只想有炽热的爱,说轰轰烈烈肯定是奢望,但想疯狂的,不负青春,不负未来应该做得到吧?”“凤昱,我们分开吧。你的疯狂和炽热是把我放到火山口上烤,会把我烤成灰的。我俩的目标不同,我要考大学,你要“考”爱情,两条平行线没法走到一起去!”
“中锋!今天不说这些。我在你家说了“生是凡家人,死是凡家鬼”可不是随便说的,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看中的人想逃脱我的手掌心还没生出来呢!”凤昱说完就转身走了。中锋看着她自信满满的背影,耳边响着“我看中的人想逃脱我的手掌心还没生出来呢”的话语,打了一个寒颤,凤昱不简单呐!以前从门缝里看人,把她瞧扁了!或许读书我比她强,但论心计,论手腕,论对爱情的执著,自己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差得太远了!
过了几天清静日子,以为没事了,但其实是白日做梦,就像大战前的寂静一样,那寂静是在积蓄力量呢!是在充分酝酿大战前的紧张气氛呢!
星期六傍晚,学校安静了许多。许多学生离开了学校,回家带米带菜去了。中锋没回去,母亲说好星期天送米送菜来。为了保障中锋集中精力学习,母子已达成协议,中锋什么都不应操心,后勤保障完全由母亲来管。中锋正准备到教室去,凤昱准时出现在去教室的路上。“中锋!我母亲得了急病,需送往医院去,你去帮一下忙吧!”中锋一听是其母亲得急病,一向古道心肠的他不加思索就去了。一路小跑来到凤昱家里,家里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你母亲呢?”凤昱微微一笑,急什么!她把屋内所有的灯都开了,跑到厨房忙碌起来。好像变戏法似的,一会儿端出一大盆清蒸鸡来,还有好几个时令小菜。特别是那一盆鸡油汪汪的,颇有暗香浮动的味道,叫人看着就涶涎三尺。“你母亲呢?”中锋颇为恼火,再次问起来。凤昱拿了一壶米酒来,“中锋!你在学校学习太辛苦了!我看着都心疼。你极需补充营养和休息,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劳逸结合,学习效率方可事半功倍。否则怎么可能学习好呢?我母亲她同父亲去我外婆家了,外婆得了重病,可能挺不过这个月。当然,我没说你会来,只是说自己在学校没吃好,受了很多苦,所以母亲就杀了鸡,慰劳慰劳我。来,先把鸡吃了!”中锋满肚子是火,主要是凤昱说假话,连哄带骗,何苦呢!不过,自己确实在学校受苦了,没钱买菜,天天吃萝卜、豆角、茄子、刀巴条等坛子腌制的咸菜,哪有什么营养呢?可是母亲也是取了帽子——尽头发了,她有什么办法?即便称点肉,也是合咸菜炒了,全部送来,自己没舍得吃一点。
鸡好香!香喷喷,黄澄澄,油光发亮的鸡肉勾起中锋无穷的食欲来。凤昱夹了一块大鸡腿放到中锋碗里,中锋三下五除二就啃了,肚里没油水,慌呀!两个闹饥荒的青年男女吃一只鸡,也是风卷残云。凤昱便劝中锋喝酒,她的酒量比较好,父母都能喝点酒,母亲还常笑父亲喝酒不像男子汉。中锋见有菜,难得打一次牙祭,今天放开肚子吃,一醉方休罢。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在饭桌上,凤昱还不忘揶揄了中锋几句,“喊你来改善生活,吃点好的还要动心思,扭扭捏捏,要来不来,也是没见过!好像我会害你,专门挖个陷阱,设个套似的!这下该感谢我吧?”中锋连连点头,鸡啄米一般,酒足饭饱,心情大好,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凤昱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要他去吃屎,他也只能乖乖地去。“中锋!去洗澡!”“哎。”屁颠屁颠的去了;“中锋!刷牙漱口”“哎”应的飞快,立马起身去了;“中锋!……”
凤昱以前一直觉得中锋是一匹烈马或犟驴,要驾御他好像不太容易,总是有老虎吃刺猥,无从下手的感觉,今天终于找到感觉了!“哈哈哈!”️一种制服烈马的胜利快感由然而生,以后就照此画葫芦,不愁他不听我的话了!叫他干啥就干啥,如臂使指,得心应手,岂不快哉!人是这样的,一点小甜头,别人就围着自己团团转,俯首帖耳,不是很好玩吗?不是很开心,特有成就感么?“中锋!拿条长凳到外面晒谷坪来。”
夜很深了,乡村的夜晚黑灯瞎火,万籁俱寂。两人坐在长凳上望着深邃的夜空,那布满闪闪发亮的星星的夜空,神秘莫测,星辰银汉,牛郎织女星在哪儿呢?民间说,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自己对应哪颗星呢?应该就是那不明不暗,极不惹眼,普普通通,躲在天边角落里那颗星吧?管他什么星,只要不是划过天际的流星就好了!流星看是好看,可是划过天际就坠落了啊!但在凤昱心里就想做流星也无所谓,只要熊熊燃烧,光芒万丈,让人们都看到自己,不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吗?人的一生,默默无闻,活个天长地久,地老天荒,有意义么?再说彻底燃烧,疯狂痛快,不好么?
凤昱靠在中锋宽厚结实的肩膀上,特别有依靠感和幸福感,便不由自主地伸手环住了中锋的腰,身子完全贴在他胸上,中锋马上感觉到了炭火般的灼人热火,甚至呼吸都困难起来,也不由自主地把凤昱抱在怀里。这一抱,凤昱好像触电一样,也立刻有了闪电般的化学反应,雨点般的吻落在中锋的额头,睫毛和嘴唇上,猝不及防的中锋想抵挡一下,可是八国联军攻北京,腐败的清政府能不溃不成军吗?中锋大概还不如清政府,一会儿在万劫不复的深渊,一会儿在腾云驾雾的云端,一会儿在波涛翻滚的大海,凤昱好像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一块木料,一只舢板船,中锋只有紧紧抓着,即便凤昱就是一火山口,也要毫不犹豫地跳进去;即便自己化成灰,也只能义无反顾,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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